❈以岛见岛Ⅰ❈

幽暗笼罩的房间里门窗紧闭,钉死在窗框上的厚厚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窥探,门把手上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系着随时会响动的铃铛。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不时闪动的幽蓝色光芒,倒映在卢卡什的镜片上。

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上缓速下落的彩色砖块,不时调整砖块的方向将它们垒砌在一起。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他眉头紧锁着,不自觉地用牙齿啃咬着指甲。片刻后,他突然飞快地抓起桌旁的一支笔。

写在纸上的公式很长,卢卡什几乎没有抬笔,也没有换行,笔尖发出沙沙的声响,从一张纸的边缘写到了垫在下面的另一张纸上。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手肘撞倒了桌角的相框,发出咚的一声响。霎时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连同卢卡什的呼吸声都骤然消失了。

卢卡什的手臂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仍然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极力捕捉着房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一秒、两秒……门外并没有异常的响动,只有窗外暴风雪肆虐的呼啸声,间或夹杂着几声远远的犬吠,和更远处几乎快要听不见的枪声。

那模糊的轻响,就像是刚才相框倒下的声音。

卢卡什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他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缓缓坐回电脑前,扶起倒下的相框。

相框里装裱着一封有些泛黄的信,信封上的邮戳显示它来自其他国家。卢卡什小心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才放回了原位。

他定了定神,将草稿纸上未完成的公式补全,然后转向电脑开始输入代码。

“哒哒”的键盘声刚敲了几下,门外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却一下下穿透了薄薄的墙壁。

卢卡什的动作再次停止了,他的瞳孔不安地颤动,心里默数着那个脚步声一步步登上楼梯、在走廊尽头转弯,最后停在他的门外。

咚咚咚——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卢卡什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门上一个不起眼的监视孔朝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身形挺拔,面容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见没有人应答,他又抬起手敲了一遍。

卢卡什:“谁?”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他抬头看了看门,随后准确地将名片举起放在监视孔前面,仿佛早就知道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透过小小的圆孔,卢卡什清晰地看到了名片上一个简洁的标志,以及标志下方的名字——Friday。

陆沉:“一个商人。别紧张,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卢卡什内心充满了疑虑,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能找到他的据点,又如此精准地发现门上隐蔽的监视孔?

然而对方却好像连他的怀疑也一并觉察到了,他微微退后两步,摊开双手,摆出完全善意的姿态。

陆沉:“我知道,你在维尔特克没有身份,当地军方正在找你。如果我是来抓捕你的,刚刚和你谈话的这会,足够破门而入了。”

话音未落,卢卡什已经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他警惕地扫视了一遍空荡荡的走廊,才急切地低声催促。

卢卡什:“快进来。”

门在身后被迅速关上,将寒风挡在了外面,然而屋内没有因此变得更暖和。陆沉摘下沾着冰霜的手套和帽子,呼出了一团白雾。

卢卡什注意到他的视线环顾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忍不住开口问他。

卢卡什:“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沉:“Friday的负责人,我叫陆沉。三个月前的凌晨,你在论坛上传了一个垒砖块的小游戏,我想要把它买下来。”

他的目光落向那台依旧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游戏因为无人操作而开启了自动模式,彩色的方块飞快下落,很快垒起了一堵高墙。

陆沉:“应该就是你屏幕上的那个。”

卢卡什心中的疑虑并未减少,他一边听着,一边快速在电脑搜索栏键入了“Friday”这个名字。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大量的检索结果,从天气监测软件、预测系统、机器人到高端游戏设备……业务范围涉猎很广,甚至有些庞杂。

他还瞥见了几条稍早一些的新闻,这家公司遭遇了一次运营风波,面对记者镜头的人正是眼前的男人,而新闻的采访地点是在英国。

卢卡什:“你从英国飞到了随时可能会打仗的维尔特克?”

陆沉:“有趣的作品总是值得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卢卡什皱眉打量对方脸上温和的神情,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最终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卢卡什:“对不起,我不……”

恰在此时,楼下骤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是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快速向上走来。

卢卡什暗骂一声,扯开窗帘一角的钉子,警惕地向下望去,只看见楼下停着几辆陌生的车。

他再回头看向陆沉,对方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慌乱,反而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沉:“过来的路上,我确实看到了几辆军方的车正朝这边开来。但我有些赶时间,所以超了个车。”

卢卡什咬了咬牙,愤愤地看着眼前的陆沉,他明显知道那几辆车为什么而来,之前却只字不提,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出现。

卢卡什:“你的车在哪里?”

陆沉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

陆沉:“楼下,停在那架隐蔽的消防梯旁边。在他们察觉到之前,我们就可以从亚茨路的岔口离开这片街区。”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补充了一句。

陆沉:“现在绕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卢卡什与他对视,他知道自己完全被这个男人拖入了预设的轨道,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卡什眼神一沉,迅速将桌面上的设备塞进背包,推开了一扇掩藏在书架后面的暗门。

卢卡什:“走这边,会更快一点。”

车子沿着亚茨路向前行驶,成功转入街角的岔路口时,陆沉听到副驾驶座上的卢卡什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车起,就有一道视线始终在盯着他,那目光中混杂着不解、探寻,还有深藏的警惕。

道路表面覆盖着一层由积雪反复碾压出的冰层车轮开上去有些打滑。他们小心地向前行驶着,最终停在了一座破旧的酒吧门前。

血族和维尔特克边境的武装建立了长久的军火交易链,相当数量的武器会经由各种渠道,流入这片混乱的土地。

每年固定的几个时间,陆沉会亲自飞抵这里,替血族处理一些特别事务。

这家酒吧,便是他偶然间发现的联络点。它建立在几股势力的交界处,军方对此避之不及,因此隐藏了不少犯罪与暴力。

这里通常很危险,但对于需要躲藏的卢卡什来说,这种混乱反而成为了一种安全。

推开厚重的大门,下午的酒吧里客人寥寥无几。陆沉熟稔地和酒保打了个招呼,将一杯烈酒推到了卢卡什的面前。

陆沉:“喝一杯吧,你看起来很紧张。”

卢卡什低头握住酒杯,因严寒微微泛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又松开,迟迟没有将酒举起来送到嘴边。

陆沉知道,尽管刚才成功地逃离了一次搜捕来到这里,卢卡什内心对他的警惕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陆沉:“刚刚那间公寓应该是你最后一个庇护所了吧。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也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卢卡什:“你还知道什么?”

陆沉的视线掠过卢卡什无意识交叉在身前的双臂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性姿势。他顿了顿,语气不变地继续说下去。

陆沉:“半年前,你研发的程序成功入侵了维尔特克的军事系统,大约十分钟后才被发现。撤离前你清除了所有痕迹,使军方至今依然无法准确知晓……

那十分钟里,你究竟窃取了多少秘密资料。他们在你登上出境飞机的前一刻注销了你的护照。却因为监控系统的失常没能在机场将你逮捕,我猜测那应该也是你的杰作。

那日之后,卢卡什这个名字便登上了维尔特克当局的黑名单。提供你行踪线索的人,会得到一笔高昂的奖金。”

陆沉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卢卡什,对方虽然没有露出太大表情,但不停滚动的眼球和轻微挪动的身体,都显示出他的不自在。

陆沉:“毫无疑问,你是个天才。”

卢卡什抬头注视了陆沉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放回台面的响声,像是一个带有顿挫的发语词。

卢卡什:“一个普通科技公司的老板,不会关心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更不可能……”

他的目光环视过酒吧墙上挂着的枪械和那些陈年的弹孔,未尽的话语不言而喻。

陆沉没有反驳,拿起酒瓶,再次将卢卡什面前的空杯缓缓注满。

陆沉:“因为我现在算是个投资人,对于想要投资的事物,总要认真做些功课。”

Taeve项目解散后,陆沉不再亲自主导具体的研发,而是开始以一个纯粹的投资人视角,为公司发掘市场上具有前景的新项目。

一些熟悉的领域里,他的判断还算准确,运气似乎也不错,绝大多数被他选中的项目最终都实现了盈利。

很短的时间内,Friday依靠这些投资的项目,公司体量如滚雪球般飞快增长,很快便几乎达到了能够上市的水平。

而他自己,再没有进行过任何一项研发的尝试,他以为自己会对这种转变感到些许不甘心,但事实上,并没有。

他很平静地认清了自己内心并没有那种创造热情的事实,也很快发觉,这种特质的缺乏对于他的生活本身,并没有产生太多影响。

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刻没有。

这时,通往酒吧二楼的木制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一连串不堪重负般的响动,在无人交谈的酒吧里听得格外清晰。

卢卡什像被电流击中般瑟缩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做出了要跳下高脚凳,朝门外冲去的姿势。

陆沉屈起手指,指节在台面上敲了两下,打断了卢卡什的恐慌。

陆沉:“不用担心,只是木头老化的声音而已。”

卢卡什依旧惊疑不定,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地倾听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真的没什么异常,才慢慢平复下来,重新坐稳。

他低头望着杯中的酒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与陆沉直接对视。

卢卡什:“你和我在一起,很有可能被军方追捕。”

陆沉:“我知道。”

卢卡什紧紧盯着他的神情,想要判断他话里的真实。

卢卡什:“你只是想要投资我的游戏?”

陆沉:“这确实是我这趟行程的计划。”

陆沉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听出卢卡什的呼吸节奏变得轻微的不平稳,就像是他内心天平正在倾斜的征兆。

卢卡什:“我并不打算单独出售游戏。”

但如果你可以帮我找到离开维尔特克的办法,我愿意接受这个交易。军方对我的搜捕很严格,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劝你慎重考虑。

陆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端起酒杯,与卢卡什放在台面上的那只碰了一下。

陆沉:“成交。”

翌日清晨,天空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在维尔特克的上空。无线电里断断续续的气象预报说,一场冰风暴正在路上。

陆沉从酒吧老板那里买下了一辆半旧的汽车,简单检查了轮胎和油箱,便将一个手提箱放入后备箱,示意卢卡什可以上车了。

卢卡什站在一旁,眼中依然透露出疑虑,伸手拦住了陆沉拉开车门的动作。

卢卡什:“我们这样出发,在第一个岗哨就会被逮捕。”

维尔特克全境仍处在一种一触即发的战争对峙状态中,四处遍布着岗哨和戒严,会严格地盘查每一个过路人的身份和去向。

想要顺利抵达远离市区的机场,意味着至少要经过十几道这样森严的审查。

陆沉打开自己的箱子,从夹层里拿出了十几本不同国家的护照。对上卢卡什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淡淡地笑了笑。

陆沉:“生意需要。”

他低头翻看了下,从中抽出一本递给卢卡什。卢卡什迟疑地接过打开,目光凝固在个人信息页的照片上。

卢卡什:“这张照片上的人……我?”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否认,脸上浮现出些许的茫然。

护照上的男人名叫科赛,容貌与卢卡什有七八分相似,但仔细看去,“科赛”的颧骨更为突出,下颌线条也更方正,脸上还留着胡须。

陆沉:“用你之前的证件,做了一些调整。”

陆沉随口解释,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包递过去。

陆沉:“里面有化妆阴影和胡子,可以让你伪装成科赛的样子。当然除了这些,你还需要一个故事。”

一个属于“科赛”的,能够经得起盘问的、令人信服的故事。

陆沉:“科赛来到维尔特克,是为了拍摄一些具有特色的环境地貌,应用到最新的游戏设计中。”

他一边编造着“科赛”的背景,一边从后备箱里找出一台看起来十分专业的相机,递给卢卡什。

陆沉:“拍几张照片试试。”

卢卡什沉默地接过相机,将镜头对准远处拍了几张,陆沉拿回来逐一翻看。

照片里拍的是遥远山脉的轮廓,在薄薄的天光里,构图意外地有着一种苍凉而沉静的氛围感。

陆沉:“看起来科赛是Friday摄影技术数一数二的员工,所以公司才决定派他来采风。”

卢卡什闻言微微愣住,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真心,也有点苦涩的笑容。

卢卡什:“我竟然会希望,真的去你的公司做一名员工。听上去氛围很不错。”

陆沉正在整理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卢卡什,语调依旧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陆沉:“科赛,你本来就是Friday的员工。”

一切准备就绪,车子终于驶上了通往机场的道路。

途经市中心时,他们穿过了一条倒闭的商业街,街边店铺的门窗大多早已破碎,褪色的招牌歪斜地悬挂着,依稀能看出过去热闹的景象。

往前又越过了一座严重损毁的教堂,坍毁的废墟间被清理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依然有人在残存的十字架下祷告。

广场上曾经象征自由的巨大铜人像从中间断裂,倒塌在地上,旁边还堆积着最近一次冲突时留下的临时工事。

卢卡什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那台有点老旧的掌上电脑,只有偶尔,他才会抬起头,看一眼窗外的废墟。

卢卡什:“我以前住在那片废墟附近,离铁轨很近。火车开过来的时候,窗户会跟着震动。”

当车经过一个关门已久、橱窗玻璃上蒙着厚厚灰尘的糖果店,他又投去匆匆一瞥。

卢卡什:“之前每到年末节日的时候,橱窗里就会摆上最新的糖,这家店的模具很有创意。”

等到陆沉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时,他已经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脸上看不出更多的反应。

就好像,他生活过的这片土地是一根深埋在体内的神经,偶尔被外界的景象触发,便会产生一些微弱的、本能的反应。

如先前预料的一般,他们一路上频繁地遇到检查的岗哨。背着枪的士兵站在路障旁拦住车,让他们出示证件。

这些士兵有的态度温和,有的十分严厉;有些是当地人,有些明显来自其他国家。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并且带着各自的口音和腔调。

但不管遇见谁,陆沉总能应付自如,和每个人交谈甚欢。

他会敏锐地抓住对方身上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比如一个士兵衬衫领口上一朵不起眼的刺绣小花。

陆沉:“那是卡普尔花吧,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附近的山坡上有很大一片,开花的时候很美丽。”

正在核对证件的年轻士兵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眼神里的戒备瞬间消融了许多。

士兵:“你认识卡普尔花?你也是在琴岛上长大的吗?”

陆沉:“看来,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好久都没回去了,还真是想念家里的柠檬酱。”

士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友善的笑容,一边热络地聊着柠檬酱,一边往他们的通行证上盖好了章。

陆沉向他道谢,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岗哨,还能听见士兵兴奋地和同伴说起偶遇的事。

等车开到空旷无人的街道时,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卢卡什才突然开口。

卢卡什:“我发现你很擅长编故事,这一路上你已经遇到很多不同地方的同乡了吧。”

陆沉:“也是做生意的需要。”

卢卡什:“又是琴岛,又是法国乡村,又是雪山脚下,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这话像是随口一提,他并不在意答案,目光又回到了他的屏幕上,只是眉头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陆沉望着前方的景色,思绪飘回到自己的童年,那片漫长、孤寂,仿佛和光芒隔绝的岁月,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彻底吞没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陆沉才将车子停在路边一处避风的废弃建筑后。

战时的资源受限,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一路上只以黑面包果腹。这种干硬的面包滋味算不上好,但陆沉接受起来并不算困难。

卢卡什拿着属于他的那一份面包,依旧专注地看着掌机屏幕,久久没有咬上一口。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屏幕直直地看向陆沉。

卢卡什:“你为什么想到要投资我的游戏?”

陆沉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听起来简单得近乎敷衍的答案。

陆沉:“可能因为,玩起来很有趣吧。”

话音落下,卢卡什脸上露出明显的怀疑,他看看屏幕上的方块又看看陆沉,似乎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人从这种单调的游戏里找到趣味。其实,这件事连陆沉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只是在某个加班的晚上,无意间点开网站,发现了一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游戏链接。

在那个浏览量很高的平台上,它的页面只有零星的几个点赞,连一条评论都没有,孤零零得像一粒被遗忘的尘埃。

游戏的玩法简单到了极致,只是不停地、徒劳地将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砖块垒起来,一直向上垒,没有奖励,也没有尽头。

可他却一直玩了下去,直到窗外响起了一声鸟鸣,他才惊觉天快要亮了。当他看向天际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充盈感。

在那个过程中,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在意眼前这一块砖和下一块砖,只用将它们向上垒,不去思考意义,也不用思考缘由。

也是在那个清晨,陆沉决心去调查这个游戏的发布者。

加密的信息被一层层解开,最终在全息地图的北部,一个红点亮了起来。那是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维尔特克。

眼下,游戏的制作者卢卡什啃着手里的黑面包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

卢卡什:“但一个游戏,总要有结局才对。我还没想好,究竟要建造出什么,才能算是通关。”

车载阅读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卢卡什有些迷茫的侧脸。

陆沉也曾有过类似的疑问,在玩游戏的某一瞬间,这个问题让他感到了一丝茫然,但很快他就发现,游戏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垒砖。

陆沉:“也许,可以建造成任何玩家希望它成为的样子。”

他从车子的储物箱里摸出几块剩下的方糖,像垒砖块一样,在仪表台上将它们叠在一起。

陆沉:“如果给它加上一个圆形的屋顶,就会像维尔特克当地教堂。如果在屋顶放上一个露台,就可以是观星塔楼。如果是尖形的屋顶……”

陆沉指了指卢卡什手中的黑面包,被他无意识啃成的三角形恰好像是一个屋顶。

卢卡什:“像是一座乡间小屋。当玩家想好了自己要盖出什么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合适的屋顶,来完成它。”

陆沉:“或者,不选屋顶。”

卢卡什:“只有砖块的建筑吗?我看不出这像什……”

有一瞬间,陆沉很想说,就像他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废墟,没有屋顶,只有残存的墙壁,裸露在天空下,承载着记忆与伤痕。

但这似乎并不符合某个场景或主题,于是他从看过的书籍和电影里罗织了一个答案,就像在不同士兵面前罗织他的故乡或童年那样。

陆沉:“像是英国的一个旅游景点,巨石阵。”

卢卡什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仿佛在脑海中勾勒那片古老而遥远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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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节律

物品详情

把回忆做成永生花,永不凋谢,永不背拂。

专属记忆

尝试着在打字机上打出“I LOVE U”,打完后才发现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