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冰球❈
走出缆车中心不远，就可以看见山顶并排的白色建筑。
我转过头，天空飘着细雪，凛冽寒风夹着白絮扑面而来，陆沉的头发因此被吹乱了，想必我的也一样。
我：“听说这里是专业的冰雪训练基地哦，想不想去逛逛？”
陆沉：“想先去看什么？”
陆沉将怀中的地图递给我，看起来颇为认可我作为这次出游组织者的权威。
我：“你有想法吗？比如花样滑冰啦、短道速滑啦、冰壶啦……”
陆沉笑着摇了摇头。
我将手指从一个个场馆图示上移过，发现在某处他的神情有种细微的变化，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就先去这里吧，这是……冰球场！”
进入场馆，里面很热闹，圆形穹顶明亮的灯光下，不少人挥舞着球杆于冰面四处移动。
我好奇地看着冰面上蓝红两色的线条与圆圈这项运动对我来说很陌生。 但对陆沉，如果我刚才所见不错，倒是未必。
我：“陆沉，你会打冰球吗？”
陆沉：“略微会一点。”
果然，而且按照他一贯的风格……
我：“你的略微，应该是很厉害的意思。陆沉被我的说法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陆沉：“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只是大学时玩过几次而已。”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专业场那边一个个横冲直撞的球员，感觉这样的反差有些无法想象。
陆沉：“我们要不要也下去打一场？”
我：“但是我完全没有玩过……”
陆沉：“不要紧，我会教你。抛开战术和胜负，冰球的规则和玩法其实很简单。”
他的目光在场内搜寻了一圈，停留在侧边的一处柜台。
陆沉：“不过我们先要去租借一套装备。”
冰球是一项对抗性的运动，装备从头到脚是相当庞大的一套，我抱着陆沉帮忙挑选好的护具，有些无从下手。
我：“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唔，是先穿护胸还是护腿……”
陆沉：“需要帮忙吗？”
陆沉的声音就像是解救我于困境之中的天籁，我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这个应该先穿哪一件？”
陆沉：“通常从护腿开始由下往上穿，有人帮忙会容易很多。”
陆沉半跪在我面前，熟练地将护腿绑好在我的膝盖上，低头就可以看见他垂下的眼帘和头顶浅浅的发旋。
好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心里默想，感到陆沉在我膝下轻捏了几次，像是在试探护具的位移。
陆沉：“固定的时候要记得保证关节的活动空间。”
调整得当了，我抬起脚穿上防摔裤，接着陆沉将我胡乱穿上的护胸重新系好，然后是护肘、手套、头盔……
令人眼花缭乱的装备在他手下变得十分听话，最后他弯下身拿起一只冰刀鞋准备给我穿上。
我：“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我挣扎着想弯腰，但身上膨大的护具完全阻碍了我的动作，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陆沉笑了笑，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按，就将我稳定在了原地。
陆沉：“穿着这身护具不方便。冰刀一般要在穿上护胸前穿好。但你不一定能够适应，我就把它留到了最后。”
他妥帖地帮我穿好鞋，后退一步打量我，眸中倒映着我几乎变成两倍大的样子。
陆沉：“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笨拙地活动着被包裹起来的身体，又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姿势，好笑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过我感觉自己像只熊……”
陆沉：“那看来你会是球场上最可爱的那只熊。”
陆沉失笑，将旁边的冰球杆递给我。接过的瞬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上是兴味盎然的样子。
我：“那干嘛不说想来冰球场。”
我小声地嘀咕着，不想陆沉还是听到了。
陆沉：“你没有接触过冰球，来了也不一定感兴趣。只是这样而已，不要胡思乱想。”
他抬起手，仿佛是要揉我的脑袋，却被头盔拦住了，只好转而轻拍出两声叩响。
陆沉：“再等我一会，我们就去冰面上。”
他抬起手，仿佛是要揉我的脑袋，却被头盔拦住了，只好转而轻拍出两声叩响。
陆沉：“再等我一会，我们就去冰面上。”
我抢在他之前，抱起一旁椅子上剩下的护具。
我：“我来帮你吧，我刚才已经学会怎么穿了！幸好我们来了这里，我感觉这会成为我的新爱好之一呢。”
陆沉微怔了一下，向我笑着点了点头。
陆沉：“那就拜托你了。”
❈冰球天才❈
将所有的护具都装备好后，我们终于踏上了冰场。
陆沉：“小心一点，现在可以先适应一下冰面。”
陆沉拉着我的手，带领我慢慢在冰面上前进巧妙地避开了其他人滑动的路线。
护具穿在他身上更显出他身高腿长，宽阔的臂膀看起来就很有战斗力，而我这只冰场上的“熊”，靠可爱估计不够，仍需努力。
我：“陆教练，一边滑，一边给我讲讲打法吧。”
陆沉为这个称呼弯了弯眼眸，忽然松开了我的手，惯性让我花了很大功夫才平稳住身形，与他并肩滑起来。
我：“好突然！”
陆沉：“作为教练，在进行下一步教学之前，要测试学生是否已经掌握当前内容。”
我：“哇，那我要是撞到人怎么办？”
陆沉：“提供保护，不让你有受伤的可能性，也是我的职责。”
说着，他揽住我，帮我避开身后一位高速前进的球员。
我偏过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侧脸，还有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我：“不过，我算是通过第一阶段考核了吧，表现如何？”
陆沉：“通过了，冰场天才小姐。”
陆沉脚下略微使力，改变了我们的前进方向朝着球门滑去。
冰面上以中央红线划分对抗的两方，两根蓝线之间为中立区域，场中分布九个开球点，两端依次是球门线、球门和梯形区。
我在心里默默记着，陆沉却没有说更多。
陆沉：“这些其实也不重要。”
所有对抗性球类运动的规则都大同小异，最终目标都是为了进球。滑行，控球，击球，得分——
陆沉左右拨动冰面上的小球，忽然挥杆将其击出，与此同时快速蹬步向前，就像一道凌厉的风追逐过去。
他不断加速，靠近球门时，脚下冰刃横转刹车激起四溅的冰屑，将拦截的球击入球网，动作看起来十分潇洒。
我忍不住鼓起掌来，陆沉转过头，笑着用球杆敲了敲地面。
我：“诶？”
陆沉：“这是冰球的礼仪，向我的观众表示感谢。”
他滑行至我身边，大概是因为带我适应场地加上一番动作，额际有点薄汗，没有那身西装革履，仿佛看到了他少年的样子。
陆沉：“要不要试试？只要控制身体重心往一个方向倾斜，其实不难做到。”
我：“这个……我好像还需要再……”
因为刚才光顾着看你，完全没注意到具体的动作啊！正想开口请他再演示一次，陆沉就先一步说出了我心里的提案
陆沉：“或者，我也可以手把手教你。”
在我兴奋的点头之下，他拉着我站起来，扶着我的手臂，带着我慢慢体验各种技术的诀窍。
即便穿着这身累赘的装备，还带着一只“熊”，他的动作仍旧轻捷又稳健，丝毫不受到影响。
感慨人与人差距的同时，我也难免起了点小心思，再加上刚才可是他“使坏”在先。
这身护具毕竟不是定做装备，算不上严丝合缝，于是在陆沉握住我的手，准备打出最关键的那一技射门时——
我用手腕轻轻蹭了蹭他同样裸露出来的那节皮肤。
陆沉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但也许只有几毫秒，随即毫不犹豫地带我挥杆，球应声进网。
我：“还是进了！”
陆沉：“进了，但球速慢了很多。”
我有点心虚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眸陆沉的手腕缠上来贴住我的。
陆沉：“看来，我的学生比我想象中学得更快，已经学会干扰动作了。”
我：“一、一般般啦。”
我原本想要蒙混过关，但两道目光胶着在一起，让人无处可逃……
游客：“不好意思，借过！”
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从我们中间冲过，我和陆沉只好各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
刚才的气氛消散无踪，我们再次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球杆敲击冰面。
我：“总之呢，感谢陆教练的悉心教导，我还是第一次体会进球的感觉呢。”
陆沉：“那么，还有最后一课。伸手，好吗？”
我不明所以，试探性地伸出手。陆沉滑至我面前，将他的手掌合上来，轻击一下。
我：“啊，这是——！”
陆沉：“庆祝动作。”
❈教学成果❈
“砰”清脆的碰撞声是球被击中的瞬间，“咻”掠过 的风声是冰刀划过冰面。
在陆沉的指导下，我的动作由生疏渐渐变得熟 练。
正当我们在这个角落练得热火朝天之际，两个 少年滑到我们面前。
少年：“你们好，我们要不要一起打球？”
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身高与我相差无几，亮晶 晶的眼睛里却还留着稚气。
少年：“冰球两个人玩太没意思了，正好你们 也是两个人。一个人当前锋一个人当后卫，我们可以来一场比赛！”
我有些心动，看看陆沉，他温和地回望我。
陆沉：“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我拉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和我一起背过去，小声问。
我：“我的技术够用了吗？”
陆沉：“我对你有信心，而且还有我在。”
陆沉也低声回答，听完他的话，我的心定了。向男孩点点头。
我：“我们接受你们的邀请！”
少年们：“太好了！”
他们迅速向另一边球门滑去，路上不忘跳起来撞击肩膀，发出很大一声，再联想到刚进门时，专业场上的场景。
我：“真是充满了力量和野性啊……”
陆沉正在为我们检视装备的位置是否松脱，闻言抬起头来。
陆沉：“确实如此。在部分非职业联赛中，两队甚至会用一对一＂斗殴＂的方式来争夺球权。”
我：“真的是斗殴？！”
陆沉：“有几条规则，譬如双方同意，不能使用球杆，只能使用拳头，脱掉头盔，点到为止。”
我：“你……有没有经历过这种？”
会不会因此受过伤？后半句话我没有问，但陆沉看出了我的隐忧，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陆沉：“经历过。对方挑衅的时候，我会接受。但是不用担心，在几秒钟内，我们就分出了胜负。”
这么说来，胜的一定是他了，我重新高兴起来忍不住带上玩笑的口吻。
我：“那待会如果那两个小孩子向你挑衅，记得要手下留情啊。”
几分钟之后，比赛开始。
我握着球杆守在球门前的防区，少年们显然不是初学者，配合很好，开场便攻入了有些刁钻的一球。
我被激起了好胜心，陆沉仿佛心有所感，频频喂球给我，替换我的防守位置，好让我向对面冲锋。
至于他自己拿球的时候，动作并不十分凌厉，但准确优雅，显得游刃有余，好似整个冰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比起一位球员，更像是真正的教练，引导着这场不正式的比赛进行。
陆沉：“ ，交给你了。”
陆沉又拦截住一球，控球越过拦截传给我，转身时，行云流水地封锁住其中一个少年回防的脚步。
我凝神挥杆，找了个空隙，平平地将球打入对方门内。
这局20分钟的比赛以5：6告终，我与陆沉一球小胜。”
我：“呼呼……好累。”
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少年们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少年A：“你们真的是很不错的对手！姐姐，你真厉害，有四个球都是你进的。”
直起身，只见陆沉站在少年们身后，看着我被称赞声团团围住，我弯起嘴角。
我：“我不厉害，是大哥哥和我的配合好。”
少年A：“是哦，刚才看你们玩，我还以为他会打前锋呢，没想到他打的是后卫！”
这场复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少年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陆沉，刚才你是不是收着力气？一直把进攻机会让给我。而且，以你刚才教我的专业程度，如果认真防守，那两个孩子——”
话说到一半，被额头上那只温热的手掌截断了，陆沉褪下手套，将我汗湿的刘海理顺。
陆沉：“刚才尽兴吗？”
我：“嗯……这个当然！”
陆沉：“那就好。”
他的眼眸弯起来，笑得很真切。
陆沉：“我只是在想跌宕的比赛节奏，双方都能取得进球，也许更有利于你从中获得享受。”
我：“那你呢，有享受到吗？”
我没有迟疑地反问了，陆沉愣怔了一下，随后也点了点头。
陆沉：“每分每秒。”
我：“那就好！”
我朝他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将手伸出，掌心朝上。
我：“那就来验收最后一课的教学成果吧！恭喜你，最佳后卫先生！”
陆沉：“也恭喜你，最佳前锋小姐。”
“啪”手掌和手套相触，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冰球比赛在满足中宣告结束。
❈庆典时刻❈
临近傍晚时分，球场的大屏幕里传来一段热闹喧哗的声音，我和陆沉驻足看去。
记者：“欢迎大家来到冬雪节开幕式，大家可以看到，现场已经有很多……”
记者站在熙熙攘攘的游人中，身后是形态各异的花车和冰雕，上面的彩灯尚未亮起。
我：“对哦，今天晚上还有庆典，我差点忘记了！”
陆沉：“我们现在过去，还是要多休息一会？”
我：“没关系的，参加盛典也是一种休息。”
我正准备卸下冰刀，看到陆沉也在着手解除护具，玩心再起，今天面对他，总是有种幼稚的胜负欲。
我：“我们来比谁拆得快吧。三二一，开始！”
哒哒——最后两块护具同时被放在长椅上。
我：“平局！”
陆沉：“怎么样，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我：“对手是你，已经算得上我的大胜啦。幸好我拥有设计师灵活的双手。”
我张开五指，做出自我陶醉的样子，陆沉轻笑一声，抬起手来，将我的掌心扣住。
我一怔，身上一阵热意，掌心也涌上一层细密汗珠，陆沉却将它扣得更紧了些。
陆沉：“灵活柔软，拿球杆的时候却显得坚强，确实是一双很好的手。”
我：“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脑子里再没有别的话。感受到陆沉的指节要从我的指缝间溜走，我下意识地握住他。
我：“就这样……我们走吧。”
陆沉：“好。”
当我们走出冰球场，正好赶上了白日最后的余烬。
大片绚烂的火烧云铺陈在天空中，不远处金色的山巅直插入云端，如同一条通往天国的阶梯
而此刻的我们站在夕阳里，就像被凝固在这片瑰丽的色彩中。
我：“没想到比起日出，我们先看到了这里的日落。”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将这短暂的光辉捕捉在自己的指尖。
而陆沉同样，再一次将我的右手和指尖停留的余晖握进另一只掌心。
现在我们身体两侧都被对方结结实实地绊住了，只好面对面站立，陆沉背对着光，他的发丝有一圈看起来无比柔软的金边。
陆沉：“ ，也许我还是想坚持原本的观点。那些景色之间没有差别，就连明天的日出和现在的日落，也是如此。”
我：“嗯，我明白。”
尽管是一样的话，听在我耳中却仍是不同的，我似乎能够理解此刻“共通”的意义。
因为有你在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景致，都会变得一样神奇而瑰丽。
我久久凝视着他的脸，踮起脚尖，陆沉俯下身，我们闭上眼睛。
在庆典正式开始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