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颠簸摇晃的车厢里醒转，再次望向大巴的车窗外，远方的光景已经从黄沙遮天的荒芜地转变成散落着民宅小院的村庄。

司机：“连漠村，连漠村要到了啊！”

我伸了个懒腰，舒展因为连日奔波而酸痛的四肢。在这次旅程中，我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吗？

一个月前，有人匿名寄给我一页笔记，字迹竟然属于失踪多年的外婆。我有心探究，奈何看不懂上面的奇怪文字，只能暂且搁置。

然而从那天起，我开始接连做梦。梦里总有一个奇怪的树形符号，古老的城池，还有外婆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醒来后，我又仔细翻了翻笔记，竟然真的在残页一角发现了那个符号。查阅大量资料后，我确定符号来源于一个叫昪朔族的古老族群。

奇怪的梦还在继续，古城里，我与看不清面容的人们一起在皮肤上描绘树形纹路，跳一种原始而盛大的舞蹈。而外婆也在其中。

我心中疑惑渐深，我与昪朔族是什么关系？外婆失踪的事是否也和这个部族有关？

我看到了寻回外婆的希望，于是收集了更多资料，在脑中一点一点补全了笔记中描绘的“昪朔古城”，也就是昪朔族曾经生活的地方。

昪朔古城，尘封于遥远的曳门关无人区中部，最近几十年才刚刚现世。而外婆失踪也恰是发生在古城现世后的那几年。

怪梦愈发频繁，而每次在梦中与那个古老族群相聚后醒来，感到身心都仿佛被洗涤般轻盈。

难道我与他们真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

反复思考后，我决定前往探查。先前往离曳门关最近的村落——连漠村，由此进入曳门关，寻找进入古城遗址的道路。

思索间，长途大巴缓缓在路边停靠，我跟着人流一同下车进村。

此行的目的，是先要明确自己和昪朔族的关系。起初我有些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什么方向开始调查，直到在途中，我听说了一个传闻。

有一种名为“朔方石”的特殊石材，该石材色泽棕红，通体遍布的纹理像闭合的竖形花苞，仅在昪朔城附近有少量产出。

唯有昪朔族后人的血滴上朔方石，血液才能层层渗透纹理，使得千百年间闭合的“花苞”得到灌溉，急遽绽开。

我想，既然没有其他线索，不然就先从血脉上的关联入手，找一块朔方石试试看。

我：“没想到做了那些怪梦以后，我也开始相信这种传说了……”

于是进入连漠村后，我跟当地人一番打听，直奔向村里的古董集市，指望能在某个石头摊上“捡漏”到流散出的朔方石。

从街头至巷尾，我极其耐心地把街面上所有石头摊奇石店一一打探了个遍，问得口干舌燥，仍旧一无所获。

我：“好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我在一家茶肆前要了碗水解渴，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休息。

目光无意扫过街对面的古董摊，一众外形古朴的玩意里，有一个不算起眼的石刻茶壶，壶盖上的纹理倒是……

我定睛一看，几步走到小摊前，挑出这只茶壶细细端详——

均匀的棕红色调，通体遍布、大小不一的含苞状纹理，与笔记里的朔方石如出一辙！

古董摊小贩：“这位客人，这个石刻茶壶可是我的镇摊之宝，得千万小心！”

我掩饰住“柳暗花明”的惊喜，语气故作平淡。

我：“老板，你这个茶壶怎么卖？”

古董摊小贩：“您可真有眼光，这把茶壶是整块朔方石雕琢成的，整条街上再找不着第二件！既然您这么识货，我也愿意给个实惠价，这个价位如何？”

瞥见小贩伸手比出的“优惠”价格，又看了看眼下的宝贝，我暗自咂舌，心下飞转。

虽然我是考古专业出身，接触过很多器物古玩，但我还未曾亲眼见过朔方石，无从鉴定真伪，怎能冒着风险一掷千金。

我：“这茶壶看上去就是近几年制成的，就算是真的朔方石，也不值那么多钱吧？”

古董摊小贩：“您去街上打听打听我石小二的名声，再问问朔方石的价，绝不占您便宜！”

？？：“这把茶壶的壶盖，的确是用朔方石制成的。”

一道低沉的声线突然响起，我讶异地偏过头，说话的人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虽然身着繁复的探险装备，眉宇间却显现出儒雅的书卷气。

他朝我温和地笑了笑，紧接着，目光不无遗憾地落在了我手中的壶身。

？？：“而壶身却不是。染色与酸蚀法并用，在次等石上伪造出了朔方石的特征。我猜测老板只得到了壶盖，为了抬高价格，才搭配了假的壶身出售。”

经男人提点，我才凝神对比，壶身的纹理果然没有壶盖那般自然流畅。

眼前小贩的脸色一下难堪起来，我心头一喜，看来是有识货的人路见不平了。

我：“好啊老板，你不地道，看我是外来人，所以骗我呢！石小二是吧，我记住这个名字了，要好好帮你在街上“宣传宣传”！”

古董摊小贩：“诶，别别别！这位客人也说了，至少这壶盖货真价实呀！”

我身边的男人摇了摇头。

？？：“一般来说，壶身作为茶壶的主体部分，会占据更高的价值比例。壶盖的价值则相对较低，除非它具有特殊的工艺、材质或者历史意义。

这把茶壶，壶身作伪，壶盖的制作工艺也不算精良，甚至有些浪费这块石材。就按照先前价格的三分之一，如何？”

小贩本就是知道壶身是赝品才给的优惠价，转眼在他一副巧舌之下，又打了骨折价。

不过，遇上这样的神队友，我自然紧抿着唇，暗自窃喜。

古董摊小贩：“得，这回遇上行家了。也是我理亏在先，那就当我石小二交你这个朋友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成交吧。不过，希望老板以后能诚信经营，别再欺骗外来的无辜顾客了。”

男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

见小贩忙不迭接过信封，我这位“无辜顾客”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慌忙拦住他们交易。

我：“等等——这位先生，明明是我先来的！”

男人偏头看向我，充满歉意地一笑。

？？：“很抱歉。我以为你知道壶身是伪造之后，放弃了交易，所以才接着和老板谈成了价格。”

我一时语塞，之前的时间里，我竟然一直误以为他在帮我砍价！

而那位小贩在收到钱后也直接转身进了店，在灯下美滋滋点起钞票，看着摊位上的那个壶盖，我觉得还是不能轻易放弃。

我：“那你能不能把这个茶壶转手让给我？我可以加价！”

？？：“这条街上还有很多摊位，不妨再逛一逛，说不定能找到更喜欢的。如果需要我帮忙掌眼，我也十分乐意。”

男人措辞礼貌，没有直接拒绝，但意思已经颇为明确。

小贩在店内点完款，好像开始寻找合适的包装盒了。我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忽然想到，不买下这个壶盖也不要紧，毕竟我只是想借这朔方石验证血脉罢了。

若我不是昪朔族后人，壶盖上不过是沾了点血迹，只需擦掉也无伤大雅。

情急之下，我心一横，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别针，对着自己的手指戳了下去。

一阵刺痛传来，殷红的血珠同时从指尖渗出，我趁人不注意迅速用血涂抹在壶盖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

令我震惊的画面出现了——那滴血缓缓渗进了石头的纹理之中！

而原本壶盖上的含苞状纹理在鲜红液体的浸润下，竟真的徐徐“盛放”开来，与未沾到血的纹理截然不同。

我目不转睛地看了几秒，又担心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幕，赶忙用手擦掉。恰巧这时小贩拿着一个木匣朝我们走过来。

古董摊小贩：“客人，这壶挺贵的，我找了个结实的木匣，帮您装起来吧！”

我来不及细想，男人已经伸手接过了小贩手中的木匣。

？？：“谢谢，我自己来装就可以了。”

男人若无其事地从我眼前取过壶盖，合上茶壶，又慢条斯理地把整个物件装盒。

整理妥当后，他转身看向我，脸上的表情隐隐掺杂一丝深意。

？？：“刚刚转念一想，或许，我不该夺人所好。如果把它当做我的见面礼，好像也正合适。”

这位温文尔雅的男人挪步到摊位侧面的空地，将手中礼盒递到我的面前。

我讶异抬眸，那双红宝石般的瞳眸闪烁着和煦笑意，仿佛送给我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礼物。

我不自觉皱起眉。他这么做，不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夺人所好。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头脑一时间闪过诸多猜测，我最后冲他同样笑了笑，还是摆了摆手。

我：“不行，我们初次见面，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没有再次劝说，而是从容不迫地点点头。

？？：“在你第二次拒绝之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介绍一下自己吗？”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那张诚恳的脸，心头的戒备居然不自觉放松了些许。

？？：“我是在首都大学任职的历史学教授，陆沉。这次来到曳门关，是为了深入考察昪朔古城内的古迹和文物。”

说着，他拉开身旁的背包拉链，从里面翻找出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印着首都大学的LOGO和他的名称教职。

我抬眸看着这个男人，如此年轻的教授还真是少见……

这所院校与我的母校在同一片校区，我对它不算陌生。除此之外，我似乎曾经在刊物上见过这个名字，这让我莫名多了几分信任。

我：“谢谢陆教授，不过无功不受禄，我还是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男人笑着颔首，镜片后的眸子里自始至终蕴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陆沉：“既然如此，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是一份酬劳。我这几日到连漠村落脚，就是在等待进入古城的合适时机。今天一早我却接到消息，我的助手临时有事无法赶来。

路过集市时，恰好听到你和店主讨论朔方石。即使在古董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了解这种石料。我很欣赏你的专业素养和洞察力。

如果你也有兴趣到昪朔的外城进行考察，我希望能邀请你和我一同前往。这只茶壶，算是表达一下合作的诚意。”

我微微一怔，不由得进一步打量起对方。他身边的背包在取出名片之后，磊落地敞开着，里面塞着地图和一些颇为眼熟的测量仪器。

我原本也打算去昪朔外城探查寻根，眼下与这位教授同行，正好可以结伴互助。

没有迟疑太久，我收下茶壶，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我：“合作愉快。还没自我介绍，我叫xxx，是首都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请陆教授多多指教。”

陆沉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浓郁了一些，他伸手与我交握。

陆沉：“也请你多多指教。”

到了约定好的日期，我们在古城外再次会面。

陆沉从背包中抽出一张略显破旧的羊皮地图，平铺在我们面前的沙地上。

我们一同蹲下身查看，地图上已经清晰地标注到了约定好的日期，我们在古城外再次会面。

陆沉从背包中抽出一张略显破旧的羊皮地图，平铺在我们面前的沙地上。

我们一同蹲下身查看，地图上已经清晰地标注出四个入口以及后续深入的路线，它们基本分布在古城的东南西北四面。

陆沉：“我已经选出了四条不同方位的路线，可以见到古城内截然不同的风貌。从哪个方向进入，就交给你来决定。”

我们要从哪个方向进入古城外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