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来得尤为早，细雨朦胧的窗外，陆续亮起了错落灯火。

万甄集团设计中心的年会，选在自家旗下的一家酒店举行。

月亮安静地照耀着，散发出银白色的光华。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我的心里却没有盈满预期中的期待和喜悦。

反复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是今天上午陆沉发来的。

陆沉信息：“原本打算今天回来的，但这里暴雪始终没停，耽误了航班，可能赶不上年会了，抱歉。

不过既然坏运气都在我这儿了，那我相信我们小姑娘，一定可以在年会上得偿所愿的。”

当时我很快就回复了他，告诉他年会而已，没关系的，还是安全最重要。如果我获得了什么奖品，会第一时间发给他看的！

然而虽然这么说，心里的失落却是不言而喻。明明知道他不出现很正常，况且那边又是极端天气。

可此刻越接近目的地，越觉得站在这里的人，还是少了一个。

大门被拉开，从外向内射入一道明光。我快步越过络绎不绝的人潮，踩着整点钟响走进报告厅。

大荧幕上正滚动播放着VCR，细数今年设计中心取得的业绩。

画面最后，是陆沉的寄语。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微笑的脸，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前置，咔嚓——和屏幕上的他拍了张合照。

我：“这样是不是也算一起参加啦？”

刚给他发过去，我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猫哥：“怎么才来，都找你呢！”

我：“诶，怎么了？”

猫哥却卖起了关子，拉着我穿过人群，一直来到后台。

猫哥：“刚才行政姐姐找你，说让你开场前等在这里，我猜，你应该是中什么奖了！”

我一头雾水，不是还没开始抽奖吗？然而猫哥只扔下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就离开了。

台前传来热烈的掌声，年会应该是开始了。我忐忑地等在后台，不一会儿，主持人就叫到了我的名字。

主持人：“恭喜他们获得今年“万甄优秀设计师大奖”，让我们掌声有请这几位设计师上台！”

我：“优秀设计师？居然有我？！”

这是万甄每年都会举行的评比，根据同事互投和高层票选，选出三位优秀设计师。这三位设计师将在次年获得一些内部资源。

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总觉得自己资历尚浅并没有抱多少期待。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我讷讷地走上台，望着头

顶倾泻而下的耀目灯光，脑袋也有些晕乎乎。

我们刚站定，一个工作人员就跑上来，对主持人耳语了几句。

主持人：“今天，还有一位神秘嘉宾也来到了现场，让我们用更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为各位颁发荣誉！”

舞台上太嘈杂，我有些听不清主持人的话，只看到台下的同事们都朝同一方向望去。

下个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舞台那端。西装笔挺，笑意盈盈。

是错觉吗？他怎么可能出现呢？我连眨了好几下眼，却仍看到陆沉向我一步步走来，走得笃定而踏实，驱散了所有的不真实感。

我站在队伍的末端，等了好一会儿陆沉才走过来。一开始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我，好像也在分辨眼前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的。

陆沉：“恭喜你，优秀设计师，实至名归。”

陆沉微微向前俯身，将手中的鲜花递给我。他的袖口擦过我的手腕，留下一阵凉意。

时间一下子将我带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候，他也是带着一身凉意，在我惊慌无助之时，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陆沉：“刚才是来自万甄的祝贺。现在再一次恭喜，以陆沉的身份。”

我：“谢谢。”

陆沉笑了笑，站到我的身旁，与大家一同鼓掌。

主持人：“让我们把热情，再一次送给他们！”

因为陆沉的突然到场，主持人要求他临时来一段新年寄语。我跟着工作人员下了台，准备过会儿再找他。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颁奖仪式结束，陆沉也没了人影。

我：“难道是已经去餐厅了？”

颁奖仪式在报告厅举行，而正式餐厅则在二十三层。我又张望了一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找到他，只好先过去餐厅。

郝帅：“，快过来抽签！”

我：“抽签？”

郝帅：“你还不知道吧，这是设计中心年会的传统游戏，不过就是有点无聊。”

郑琳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金色卡片。OTHERS

郑琳：“年会这天，这条走廊里会集中展出大家今年的设计作品。一来，算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二来，也调节一下气氛。”

我顺着郑琳姐的目光，看向走廊里琳琅满目的展品，一路通往餐厅门口。

郑琳：“每件展品上都贴着编号，抽签抽到哪个号码，就要把它找出来，再戴到身上。

不管抽到什么，都要坚持到晚餐结束才能拿下来。”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猫哥的惨叫。

猫哥：“饶了我吧，我才不戴！”

姜菜：“这可由不得你，抽到本小姐做的，必须要戴！”

说罢，姜莱将一顶女士蕾丝贝雷帽扣在猫哥头上。

郑琳：“虽说本意是为了促进大家互相学习，维持良好的同事关系。但现在好像越走越偏，变成整蛊环节。”

猫哥正顶着贝雷帽，被迫与姜莱合影留念。

我侧身躲过“战场”，等人群稍微散开些，走到门口的抽签处。

工作人员：“麻烦在这里刷一下工牌，系统会随机生成数字，进行抽签。”

“哔”一下，显示屏迅速滚动起来，而后逐渐变慢。用花体写就的“ZERO”赫然映在屏幕上。

工作人员：“零号展品在这里，给。”

一个长条形的香槟色礼盒被递到我手上。

我：“不是要自己去找吗？怎么直接给我了？”

我疑惑着接过，然而手指刚触到丝带，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陆沉的面孔。

也是在这个地方，他静静看着手中的礼盒，在微笑，目光却没有焦点。最后只是放在桌上，转身朝出口走去。

难道这是陆沉的展品？可他不需要参加这个游戏吧。所以是特地给我的？所以编号才会是零号？

这样的猜测让我的心里充满了甜蜜，我收好盒子，也朝出口跑去。

两侧的灯光如水流往后倒退，我走了好一会儿才在粲然灯火中，看到了陆沉的背影。

我：“陆沉！”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看起来有些惊讶。我把刚才那支礼盒举到面前。

我：“这是你准备的吗？”

陆沉：“嗯。”

我：“好巧，我抽中了你的。”

陆沉：“是很巧。”

我正要问，“这是你特地给我的吗”，他的目光却越过我落向不远处的门口，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我：“你是要走吗？”

陆沉：“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

之前说赶不回来了，后来却突然出现，现在又匆匆离开，看起来还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的陆沉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

我：“这么赶吗？你才刚来。对了，之前不是说赶不上年会了吗？”

听到我的话，他愣了愣，眼里忽然浮现出与我相同的疑惑，不过转瞬即逝，很快被笑意取代EVAN

陆沉：“原本航班确实是取消了，不过也许是我的心声被听到了吧，天气放晴了。”

我：“心声？是什么啊？”

陆沉：“这个，想好系在哪里了吗？”

他一反常态，没有回答我，只是揭开了礼盒。里面是一条黑色真丝领巾，泛出点点金色碎光。从材质和设计就能窥见它的珍贵。

想了想，我捏住丝巾两端打成结，又把丝带缠绕成球状，做了一个简易的晴天娃娃。

我摊开陆沉的手，将娃娃放在他掌心。

我：“戴在我身上也只是装饰而已，你不是要离开一下吗？

外面在下小雨，让这个晴天娃娃陪在你身边吧，也许天气会变好。就和上午一样。”

我以为陆沉会笑笑，然后说我傻气，可是没有他只是平静地望着掌心，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才摇了摇头，解开那个缠绕的结。他握住我的手腕，又顺势绕到我身后。

略带粗粝的指尖挑起丝巾，顺着下颌线一路下滑，停在锁骨。

我：“还是在你身上，更合适。”

冰凉的丝巾缠上脖颈，很快和身体同温。

陆沉低着头，专心手里的动作，他看起来格外认真，甚至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微微泛起的痒意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陆沉轻轻按住我肩头，调整了细微的长度。

陆沉：“我不是很擅长，这样可以吗？”

丝巾被绑成蝴蝶结系在颈侧。

陆沉贴近我，他的手也从肩头游移到后背，最后落在腰际。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腰间的缎带被他蜷在指尖缓慢摩挲，上面的暗纹和刚才那条丝巾竟有些相似。

陆沉：“你看，它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生的。”

夜色透过玻璃窗，映出两具交叠的轮廓。

我回过头，朝他笑笑，他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熟悉的动作总算冲散了一些心里的异样，我朝他挥挥手。

我：“那你早点回来，这里应该还没结束。这个，很好看。”

返回餐厅时，正撞上A组围在一起聊明星八卦。

没等我开口，郝帅就倒了杯酒，塞到我手中。

郝帅：“怎么才来，你错过了好多精彩绝伦的段子！”

郝帅：“先喝杯酒压一压，我们再继续，免得等下过度受惊。”

我：“相比八卦，现在那个更吸引我——”

我指了指长桌上一字排开的美食。

回来的时候餐会已经过了三分之一，肚子都饿扁了。

郝帅：“我在减肥，只能看你们吃了。”

猫哥：“喝酒又不胖，庆祝我们获大奖，都得给我喝！”

猫哥看样子已经喝高了，举着酒杯满场乱跑。连平时酒量最差的陈澈，也喝了好几杯。

我被他们连着灌酒，即使酒量还不错，也挡不住醉意上涌，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

年会已接近尾声，夜色愈浓，宴会厅里逐渐冷清，大家都在商量着一起打车回家。

我：“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走，你们注意安全。”

我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得在离开前把丝巾还给陆沉。

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我拨通他的电话，却始终都是等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