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大盗“失落者”在斯戎城有着极大的名气，斯戎之影很可能会被她吸引出现，我决定选择第二个方案。

于是在这个方案的基础上，我们继续讨论了执行的细节和步骤，最终，这次行动被定在了一周后执行。

为了扮演好那名代号为“失落者”的大盗，我特意从资料室深处一堆尘封已久的未结案中翻出了与她相关的卷宗资料进行详细地模仿和学习

同时，考虑到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很可能需要和斯戎之影正面对抗，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只要有空，我都会找陆沉帮我进行格斗训练。

此时此刻，我就站在警局的训练场上，双手握拳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陆沉。

和我的全副武装不同，他只是简单脱去了警服外套，穿着一身衬衫，一截袖子挽到小臂以上，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下一秒，他的右手握成拳向我挥来，我举起双手想要格挡，可他却瞬间变换姿势，用左手紧紧控制住我的双手，脚步一转到了我的身后。

他的右手也在此时绕上了我的脖颈，我被禁锢在他的臂弯中，不得不因此仰起头。

陆沉：“你就要输了。想一想，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转败为胜？”

陆沉和我离得很近，他说话间的温热呼吸掠过我的耳畔，落下些微痒意。

耳边逐渐攀起异样的温度，但我心里仍有些不服气。

双手握上他的右手臂，找到手腕的脆弱处后，我突然用力，他一时不察放松了力气，我终于得以从他的桎梏中逃脱出来。

接着，我站在他面前，双手比出一个手枪的形状抵在了他的额头前。

我：“这么做，怎么样？”

陆沉欣然笑了起来，他看着我，双手高举到两旁，点了点头。

陆沉：“确实是很好的解法。”

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我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一边放松着因为训练而僵硬的肌肉，一边顺手打开了壁挂电视。

新闻女声：“根据最新消息，匿迹已久的代号为“失落者”的传奇大盗在三日前向北区博物馆再次发出了盗窃预告。距离这名大盗上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这次她重返斯戎，又有怎样的意图？……”

电视的新闻报道里仍在播放着我们几天前向电视台投放的假新闻，而在这几天里，几乎整个斯戎城都在讨论失落者重出江湖的消息。

那斯戎之影，也一定知道了这个消息吧……

想到几天后就要和斯戎之影正面对决，我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时，一瓶已经拧开瓶盖的水递到了我的面前。

陆沉：“在担心行动的事情吗？”

我循声转头，是陆沉。

我：“嗯……陆沉，你觉得现在的我对上斯戎之影，有几成胜算啊？”

陆沉温柔地笑了笑，他一边揉了揉我的头发，一边在我身旁坐下。

陆沉：“如果只论体力和格斗，我会告诉你，胜算并不大。但这并不是一场只看体能的战斗。

你的计谋、应变能力、机动性要胜于对方，完全可以在战斗中弥补体能上的不足。更何况，你并不是一个人。如果撑不住，我会来帮你。”

我：“你是指……”

陆沉：“嗯，到时候我也会在展厅里。”

我：“啊？那外面指挥的事情谁来……”

话问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了答案。

当然是局长。

为了确保抓到斯戎之影这件事的功劳能够直接落在他头上，他必须到现场亲自指挥。

这么想着，我有些无奈地看了陆沉一眼，而他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终于，到了行动的那天。

深夜，我换上了和资料记录中一样的面具与夜行衣，打扮成了那名“失落者”的样子来到了北区博物馆。

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行动路线，我绕过了博物馆的层层安保，进入了提前布置过的主展厅。

整个展厅大门紧闭，没有开灯，只有经由穹顶天窗洒下来的一小片月光能勉强让人看清眼前的一切。

光线昏暗，展厅内十分安静，但又仿佛山雨欲来，在寂静的海面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按照计划，我要先走到展台前装作偷盗宝石的样子，但这也意味着我必须背对展厅大门和穹顶天窗这两个斯戎之影极有可能出现的入口。

这对我来说是不利的。

我的心里有些打鼓，但想到陆沉也会在展厅里，便稍微鼓起了勇气。

深呼吸一口气，我开始行动。

一边小心地警惕着四周，我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工具，走到了屏台前，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展台中的宝石也仍旧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展台的玻璃就被我凿出来一个恰好能容纳我手臂通过的洞口，就在我伸手准备拿走宝石时，穹顶天窗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天窗玻璃瞬间碎裂，一朵曼陀罗形状的烟花在天窗外炸开，浓雾很快笼盖了唯一的光源，而模糊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窗上一跃而下。

我飞快躲到了展台的阴影处，右手摸向了绑在腿部的手枪。

而那黑衣人正一步步朝展台这边走来。

这时，耳机里也传来了局长的声音。

局长：“有可疑目标从天窗进入展厅，很可能是第122号重犯。        ，注意将他引到包围圈内！”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藏在雕像阴影处的陆沉，他似乎一直注视着我，直到我看向他时，朝我递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深呼吸一口气，取出了枪支，又将手背在身后，慢步走到展台前，将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我。

黑衣人：“哼，你就是002号失落者？都隐姓埋名了十年，就应该躲在阴影里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靠近，很快便走出了浓雾覆盖的范围。

和无数案件中目击者的证言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服装，用面罩遮去了脸，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幻觉中的耳语。

黑衣人：“但既然这次你选择了出现，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

只一眨眼，他突然疾步到我的身前，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想要开枪，却被对方一掌劈到右手手腕，手里的枪支也因此甩落到几米之外。

见状，我飞起左脚踹到了他的胸口，他吃痛低头踉跄退后几步，再抬起头时，右手也握上了枪把。

我连忙快步向前，双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用力向左一拧，他手里的枪械掉在了地上，又被我一脚踢飞，掉落在远处展厅的门边。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突然意识到。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他用力挣开了我双手的桎梏，咬牙挥拳直袭我的面门。

我不得不和他缠斗在一起，勾拳、侧踢、躲避、绞杀……

我紧紧盯着他可能露出的任何一丝破绽，也谨慎地注意着他随时会发起的杀招，此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猎猎的风声和战斗的本能。

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一场搏斗中，我和他几乎不分伯仲。

也是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是他身上的气味——是很熟悉的一种味道，似乎前不久我才闻到过……

这是……罐喷漆？

我：“呃——！”

趁我分神时，黑衣人一拳击中了我的腹部，又在瞬间扼住了我的脖颈。

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在将要失去意识前，我用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但也因此终于支撑不住摇晃着倒在了地上，不停咳嗽着。

黑衣人一步步靠近我，他的脸上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 ，一道冰冷锋利的白光也在这时跳跃着出现在了他的右手的手掌间。

……是右手？

但我没有时间细想，黑衣人已经拿着手里的匕首一步步朝我靠近，就在他举起手要刺向我时，我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破空声响。

黑衣人只来得及向旁边看了一眼，一颗子弹便直接穿透了他的手腕。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我也趁机奋起，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砸在地面。

陆沉：“        ，你怎么样？”

陆沉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开枪后的火药味，却在此刻让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定。

我：“我没事。就是这个人……”

说着，我走到黑衣人旁边，弯腰伸手扯下了他的面罩。

而在面罩的背后，露出的是一张病态、消瘦而苍白的脸。

现在这张脸的主人正愤怒地盯着我，表情又因为肩膀上的疼痛而有些扭曲，我皱眉仔细观察了一会，直起身看向陆沉。

我：“陆沉，你有没有觉得……”

但我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展厅原本紧闭的大门就在此时忽然洞开。

我和陆沉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前方，展厅门口不知何时停满了一排漆黑的汽车，从无人的驾驶座能看出，它们都被设置了自动驾驶的模式。

随着一阵机械转动的轻响，车辆的窗户缓缓降下，从里面伸出来的，是密密麻麻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我皱起眉，看向陆沉，他也微微皱了眉望向我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他忽然变了脸色。

陆沉：“小心！”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沉就伸手飞快拉过了我，黑衣人的拳头堪堪擦过我的脸侧。

他一击落空，正想继续发动进攻，就在这时，展厅门口那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就迸发出了夺目的火焰！

子弹如暴雨般落下，火力瞬间覆盖了整个展厅，展柜玻璃炸裂的声音占据我全部的听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陆沉就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一个翻滚到了展厅的承重柱背后。

但我的手臂上，还是传来了被子弹击中的剧痛

确定这里暂时不会被火力波及后，陆沉松开了我的腰。

简单查看了我手臂上的伤口，他低头撕开自己衬衫的尾端，轻柔地将那块布料绕在了我的手臂上。

接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陆沉：“会有些疼，别害怕。”

经过陆沉简单的处理和包扎后，伤口的血总算暂时止住了。

漆黑车辆里的火力仍在无差别地扫射着整个展厅，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泛起一点不安。

我：“这不是我们计划中的步骤……是斯戎之影做的吗？”

陆沉却摇了摇头，向我摊开手掌——那是一颗带有警局标记的弹壳。

陆沉：“是局长的手笔。”

枪声仍在持续，昏暗的光线里，陆沉的神情变 得有些冷冽。

我看着那颗子弹，沉默了一会，但最终只是伸手握住了陆沉的手，将那颗弹壳包进了我和他的手心里。

我：“不论如何，还是先把目标抓住吧，目标现在躲在那边的雕像背后，刚刚他也中弹了。现在是我们控制住他的好时机。

而且展厅门口的火力虽猛，但每隔一分钟，都会有10秒的冷却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能够趁着这10秒的时间穿过大厅到对面，制服目标，所以我们可以……”

陆沉：“你确定，他们只安排了门口这一波火力吗？”

陆沉打断了我，他声音冰冷，语气几乎像在诘问，我顿了顿，思绪和声音都因此变得有些迟疑。

我：“……应该只是工作疏漏，当务之急还是抓住目标……”

我这么说着，心里却因为他的发问开始慌乱，而陆沉只是看着我，子弹溅开的火光纷纷落在了他的眼底，其中流露的神情却近乎残酷。

陆沉：“你甚至无法说服自己，        。”

我很少听到陆沉这样严肃地喊我的名字。

可即便我已经隐约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此时此刻，我也只想抛却杂念，完成现在要完成的事情。

于是我鼓起勇气迎上陆沉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现在，我只想要抓住目标、完成行动、从而斩断斯戎城的罪恶循环。因此，不论其中有什么别的计谋、不论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认为都是值得的。”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周围的枪林弹雨仍未停止，玻璃碎裂的爆炸声依旧不绝于耳，但我们只是无言地对视着。

最终，还是他先移开了目光。

接着，陆沉拿出了另一把枪递给我。

陆沉：“还记得之前模拟作战练习中，我们是怎么做的吗？”

我接过枪，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次他负责吸引火力、我来绕后偷袭的声东击西的练习

我：“记得。”

陆沉：“好。这次也是一样。倒计时结束后，我先出去吸引目标注意。”

我：“我会绕到他身后趁机击败他。”

陆沉点了点头，一边站起身，一边将手里枪支的子弹上了膛，他俯视着我，神情在偶尔炸起的焰光中也依旧显得模糊不清。

陆沉：“        ，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

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站起身，与陆沉背靠背，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的目标。

陆沉：“五、四、三、二、一——”

话音刚落，展厅门口的枪支暂时停了火，我和陆沉趁此间隙，先后朝展厅对面冲了过去。

果然，黑衣人被陆沉的动作惊动，几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沉的方向，我趁机绕到了他的背后，抬枪想要射击他的脚踝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可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的陆沉也一并抬起了他左手处那冰冷的枪口。

而他瞄准的，是——

只是瞬间，黑衣人的额头就被子弹穿透，火药在颅骨的某处炸开，迸发的鲜血霎时染红了他身前的洁白雕像。

黑衣人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身体便如一片枯叶，砸向了地面。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我一时间愣住，但十秒已过，门口的火力再次覆盖了整个展厅。

我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只能迅速先找了最近的掩体躲避枪口的攻击。

而耳机里，也传来了陆沉冷漠、低沉、压抑着情绪，也因此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嗓音。

陆沉：“目标已经击毙，停止博物馆内火力。重复一遍，目标已经击毙，停止博物馆内火力。”

话音刚落，展厅门口的枪支纷纷停止了射击，又是一阵杂音过后，耳机那头传来了局长激动的声音。

局长：“太棒了！”

耳机那头又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声局长兴奋的吼声，似乎是在催促周围人快点行动。

我只是感到厌烦，于是摘掉了耳机，耳边暂时回归了寂静。

而在这寂静里，远远的，我看到陆沉从那染血的雕像后站起了身。他也摘掉了耳机，又随手将它丢弃，接着，他抬起目光，望向了我。

可他却只是看着我，没有向我走来。

展厅外很快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许多人瞬间涌进了展厅。

他们先围向了那具被一击毙命的尸体，在确定了他的死亡后，相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许多人包围了我。

帮我处理伤口的医生、问我感觉如何的同事、还有嘴里一直说着辛苦了的局长……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簇拥着我走出了博物馆，陆沉的身影也因此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这才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局长。

他絮絮说着一些空话，但我已经没有了听完的耐心，于是出声打断了他。

我：“展厅门口的火力，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我们？”

听到我的问话，局长脸上的表情空白了片刻 ，但很快，他又堆上了兴奋的笑容，绕着圈子说一些没用的话。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我心里的猜测还是落到了实处。

这果然就是局长围绕我们的方案做的局中局。

他要的是不计任何代价——哪怕牺牲我和陆沉的生命——来抓住目标。

周围的热闹渐渐散去，完成了取证后，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离开了。

我茫然地走着，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自己那辆警车的前盖上。

已经是深夜，热闹过后，周围只剩下寥寥几名清扫组的同事做着收尾工作。

想到刚才局长的表情，我的心里不禁有些发冷。

这时 ，一阵暖意覆在了我的肩上。

陆沉：“        ，在想什么？”

我循声抬起头，是陆沉。他将一块毛毯披在了我的肩上，又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张了张嘴，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看着这样的我，陆沉轻轻笑了起来，笑容在黑夜里有些发冷。

陆沉：“你证实了自己的怀疑，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陆沉：“而现在，你想要的目标已经达成。那么你仍旧认为，为了现在的这个结果，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吗？”

为了这场胜利，哪怕付出我和陆沉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吗？

我沉默地与陆沉对视，他的身后是斯戎城永不熄灭的灯火，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比那些光点还要冰冷。

这次，是我先偏开了目光。

我：“……我不知道。”

我的思绪越发混乱，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重现，密密麻麻的黑色枪口、破碎的展厅、局长兴奋的嘴脸、被拉走的尸体……

在这些杂乱的画面里，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我忽略的细节——

黑衣人尸体右手的虎口处，有一块黑色的油漆颜料。

我：“……等等！”

这瞬间 ，所有的一切终于串成了一条闭合的线

我：“错了！不是他！……那个黑衣人，他不是斯戎之影！他虎口处有一块黑色颜料，我和他交手时也闻到了罐喷漆的气味。

而且不论是手枪还是匕首，他一直都用的是右手……他是黑色审判庭的人！是之前焚烧案的漏网之鱼！”

但陆沉却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真相，他只是看着我，神情十分平静。

陆沉：“只凭一块颜料和他身上的气味吗？”

我飞快地思考着。

我：“不，还有侧写师的画像。我们查了那么多和斯戎之影直接相关的案件，侧写师也给出了无数张画像。不论是哪一张，斯戎之影都不应该是今天我们遇到的那样！”

我有些激动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陆沉的手。动作间，毛毯从我肩上滑落，夜晚冰冷的空气爬上我的皮肤。

而听到这句话，陆沉像是来了兴趣，他看向我的目光里，也带起了一点莫名的笑意。

陆沉：“那你还记得吗？在那些画像里，斯戎之影应该是怎样的人？”

在陆沉的提示下，我开始慢慢回忆起那些画像里，斯戎之影的形象——

我：“预测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高大、强壮，不会像今天那个黑衣人那样苍白病态……具备极强的格斗技巧，几乎是斯戎城最顶尖的水准。

只凭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和他打得不分上下……掌握整个斯戎城与案件相关的所有信息。

包括警方内部的消息，甚至猜测他在警局内部有地位较高的线人为他提供情报……

从许多次枪杀案来看，他的惯用手是左手，且枪法很准，喜欢从头部一击毙命……”

说着说着，我的目光骤然停在了身前人的脸上。陆沉用枪一直是右手，可在刚刚最紧急的时刻，他击毙黑衣人时，用的是左手。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不由得松开了一直与陆沉紧握的手，他也并未挽留，只是看着我，像是在期待我的表情。

然后他抬起手，将那副原本属于失落者的面具重新戴在了我的脸上。

于是我知道，我所猜测的，就是最终的真相。

我任凭他动作，在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中，不动声色地伸手想要去摸腰间的枪，陆沉却在这时骤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

恐惧？惊讶？茫然？愤怒？……不，都不是。

当那真相的谜底就藏在我的喉头、即将抵达舌尖时，我竟然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兴奋。

我们缄默地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望进了彼此不肯退缩的眼睛。

终于，他向我倾身，动作亲昵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陆沉：“说出来，        。把你最终的答案，告诉我。”

我：“……你就是斯戎之影。”

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如同一声叹息，而陆沉看着我，却终于笑了起来。

他没有松开桎梏着我的手，反而愈发用力，也同我靠得更近。

陆沉：“现在你知道了谜底，你要怎么做？要告诉那位现在正洋洋得意的局长，劝说他来抓捕我吗？”

我沉默了。

陆沉：“看，你早就明白了，对于局长来说，斯戎之影到底是谁并不重要。至少在今天，斯戎之影只能、也必须是那具尸体。”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是……

我：“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让行动落空，为什么要兜这么一大圈让局长抓个假的斯戎之影？只是为了借警局之手，清理之前焚烧案剩下的漏网之鱼吗？”

陆沉：“因为现在这位贪功、受贿、腐败的警察局局长。可以带着他的拥趸和他所代表的秩序一起下台了。”

我了然，原来他是故意要让局长向公众宣称自己抓住了斯戎之影。

等到之后某个合适的时机，他会让斯戎之影重新出现，这样局长就会因此信誉尽失。

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局长开始，斯戎城的几乎整个司法机关体系也都会因此进入重组。

见我明白了他的意图，陆沉松开了我的手。安静了一会后，我又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那，既然你已经顺利完成了这个目的，现在又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把这个问句问完，因为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在展厅中，陆沉说着希望我能得偿所愿时的冰冷表情——我想也许这就是答案。

而陆沉接下来的回答，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陆沉：“如果我不这么做，到明天斯戎之影再次出现时，你会怎么想？”

我：“……会想着，下次一定要把他抓住。”

陆沉：“比这次还要不惜任何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是吗？”

陆沉的语气有些发冷，他在生气，和刚才在枪林弹雨的展厅时一样。

但最后，他还是柔和了冰冷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沉：“但你不能只看到眼前这一刻的正义，        。这座城市，需要的是长久的、能够稳定维持下去的正义和秩序。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先将全部的罪恶都唤醒。

直到最终，所有的人都不能独善其身。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的人都一起点燃一场火。而只有在那场火里，才能诞生新的秩序，正义也才能借此重生。”

我：“那你现在……或者说，斯戎之影现在在做的，就是唤醒和激发那些罪恶吗？”

陆沉：“嗯。”

我：“可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因此不得不枉死的人们……”

陆沉：“所以你才更不能为了眼前这一时的胜利，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在世界上所有革新的过程中，必然伴随着枉死和牺牲。

而你的存在，恰好能够减少这些枉死的可能。你能拯救的意义，远比刚刚那一刻牺牲的意义要重要得多。”

思考着陆沉说的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似乎仍旧很难忽略掉那些牺牲的人。

而陆沉仍以那温和宽容的目光注视着我，但其中似乎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良久，他举起了手，那只手在半空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轻柔地靠近了我，将我耳边的发丝重新绕到了耳后。

陆沉：“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的帮助？

陆沉：“对。在局长下台之后、秩序重建之前，这座城市会经历更多更复杂的混乱在这些混乱里，我必须是斯戎之影。”

他必须是在黑暗中战斗的斯戎之影，但新的秩序，却需要在光明中孕育。

而新的秩序，也是我一直追求建立的东西。

思及此，我迎上了他的目光，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我再一次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我明白了。那么，你不能做的事情，就都由我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陆沉似乎终于难得的松了一口气。而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将他的秘密和计划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眼前 ，并且坦荡地告诉我，他需要我的帮助。

我的心里，也因此充满了更多的动容。

这时，他又笑了起来。

陆沉：“不过，除了以上这些听上去很高尚的理由，其实更多的，我想是出于我的私心。”

我：“你的……私心？”

陆沉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眼里映着黑夜中闪烁的灯火。

陆沉：“嗯。 至少在这场我们有着共同目的的游戏里，我想对你坦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