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还是离开，我有些无法抉择。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陆沉却笑了笑，先我一步开口。

陆沉：“不用着急做决定，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侍从：“大人，祈福仪式就要开始了，教众们都在等您。”

陆沉：“知道了。”

陆沉起身，随意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我。

陆沉：“祈福仪式也是圣主教的传统活动之一。既然你对祭典感兴趣，或许也会喜欢祈福仪式？”

我：“不是圣主教徒也可以参加吗？”

陆沉微微颔首。

陆沉：“名义上它仍是圣主日祭典的一部分，但它现在更多是人们享受欢愉和庆典的一个契机。”

陆沉告诉我，在祈福仪式中，人们会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特殊处理过的莎草纸上，然后将其折成纸船。

陆沉：“大祭司需要站在高楼上，用橄榄枝蘸着清水向人群播撒，算是一种赐福的方式。”

他听起来相当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看来，您很喜欢这项活动？”

他弯了弯唇角，像是个少年在讲述他最喜欢的一匹骏马。

陆沉：“仪式进行的时候，河岸两旁的尤利乌斯灯映照在水面上，从高处看会很漂亮。”

我想了想，比起待在闷热的房间里，去外面吹吹夜风或许可以让思绪清明一些，于是便应了下来。

我跟着陆沉来到教廷二楼，站在高处俯瞰，结束了宴饮的人们鱼贯而出，向河边涌去。

夜幕降临，河边的尤利乌斯灯渐次亮起。在微风吹拂下，灯火宛如千万光亮的游鱼坠入江海。

侍从站在人群中，有序地分发着莎草纸和墨水。领到的人认真写了起来，写好了便折成纸船。

陆沉让我稍等片刻，自己走至栏杆前站定。他宽大的衣摆在夜风中扬起，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卓尔不凡。

楼下的民众欢呼着，请求祭司大人的赐福。陆沉从侍从手中接过橄榄枝、沾了一点清水，抬手向楼下挥洒。民众高捧着纸船，一拥而上。

海浪般的欢呼与笑声点亮了那普利亚的夜晚。我看着陆沉，万千灯火映在他的眼底，他的唇角也挂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曾经废墟般的城池此刻生机勃勃。作为君主，谁不希望自己治下的民众能像此刻一样，在夜空下放声欢笑呢？

我也被这盛典的气氛感染，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

这时，陆沉回过头看着我，深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透露出些许温柔意味。

陆沉：“让你久等了。”

我：“不会，祈福仪式很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试试看。”

陆沉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陆沉：“他们的仪式结束了。不过，如果你答应我的邀请，接下去就是我们的时间。我准备了一些祈福用具，想要试试看吗？”

我：“只有我们两个？”

陆沉：“我没有邀请过除你以外的第二位客人。”

也许是庆典带来的好心情还没有消散，我笑着与他打趣。

我：“和大祭司单独进行祈福仪式，那我岂不是可以拥有您的特别赐福？”

许是被我轻快的语气感染，他也好心情地点了点头。

陆沉：“当然，这是你今晚的特权。”

陆沉带着我，一路穿过教廷内的长廊与树影婆娑的小径，来到一处僻静的湖水边。

庆典的欢笑声已遥远得听不到了，只有微凉的夜风在芦苇丛中带起波浪，月光映照着水面，湖中有细碎的光芒跳跃。

河边摆着一高一低两张桌案，高的那一张放着一些莎草纸、芦苇笔和墨水，矮桌上则是果盘和酒壶。

我有些惊讶地望向陆沉，没想到他会带我来这样僻静野趣的地方。

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偏着头，似乎是认真想了想，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陆沉：“因为我想。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这个答案能让你满意吗？”

月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我心中微微一动。

我：“谢谢，这里……我很喜欢。”

我随着他走到桌旁，陆沉拿起一张莎草纸递给我，示意我可以将心愿写在上面。

我拿起长长的芦苇笔，比起希尔常用的羽毛笔，我有些用不惯它，不断地调整动作，写起来却始终不顺畅。

我：“抱歉，我不太习惯用芦苇笔，您能教教我吗？”

陆沉：“当然。”

下一秒，笔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扶住。陆沉炽热的呼吸打在我后颈上，在微凉的夜风中尤为明显。

陆沉：“调整重心，力道再向下一点。”

我压下微微躁动的心跳，按照他的话调整握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他没有放开手，而是指尖一勾，带着我手中的笔在墨瓶中蘸了蘸墨水。

陆沉：“芦苇笔是用削尖的芦苇杆制作的，它的吸水性很好。墨水不能蘸太多，否则很容易在纸上洇出墨痕。”

我抓着笔的下端，陆沉则在上方轻握着笔杆，我们的指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微微用力引导着我，低缓温醇的声音随夜风灌入耳朵。

陆沉：“我一开始也有些不太习惯，不过用得多了就会发现。”

芦苇笔写出的字迹和羽毛笔不太一样，就像是……崭新的齐特拉琴发出的乐声。

笔杆在陆沉的牵引下划出一条平直的长线，笔尖与莎草纸摩擦发出的声音细长而清脆。

我：“这个比喻很贴切。”

笔尖在纸上滑动，清脆的声音长长短短，像是在演奏乐曲一样，我和陆沉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小小的纸船图案跃然纸上。

陆沉的手这才离开我的笔杆。背后令人心悸的温度撤离，我的呼吸也随之微微一窒。

陆沉：“怎么样，有找到一点手感吗？”

我点了点头，重新蘸了一点墨水，在莎草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顺带着劝说原本不打算许愿的祭司大人也写了一张心愿纸。

然后，学着陆沉的动作，我将莎草纸折成一条小小的纸船，托在手心。

我：“这样是不是已经可以放到河里了？”

陆沉：“稍等我一下。”

陆沉拿起我们刚刚练习所用，画着纸船的莎草纸，灵巧的手指稍加摆弄，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花环便出现在掌心。

他轻轻将花环挂在了我纸船的尖角上。

陆沉：“答应你的特别赐福。”

我看着陆沉，他的眼底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心底有种幽微的情绪翻涌上来。

我本能地不想分辨那是什么情绪，只是移开了目光，这时，我发现他袖口沾着一小块纸屑，估计是刚才折花环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我：“你的袖子上沾到了纸屑，我帮你拿掉我伸手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