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廊计划Ⅰ❈
夜色似水般灌满落地窗,将白日冲刷殆尽。
切的喧嚣、吵闹都在此刻暂停,夜晚总是安静陆沉关上电脑起身,松动了一下发紧的肩膀,目光落到了周围的位置上。
办公室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却丝毫不显得空荡。
桌上交错叠着几本摊开的笔记本,不知是谁讨论完随手放的。没有笔帽的水笔躺在桌沿,差一点点就要滚下去。
陆沉伸手接住那支笔,顺便扶正了桌上被瓷杯和抽纸盒挤歪的键盘。不远处还放着一盒开封许久的饼干,里面剩下些受潮的碎屑。
即便现在无人,但看着眼前的这些痕迹,也不难想象这张长桌被用作工作时的热闹。
除却好歹能算作办公常备的东西,桌上也堆着不少用途不明的物件,最后一点空间则被彩色的派对气球塞得满满当当。
白天的时候,这里甚至要比现在更加拥挤混乱。有时候东西多到没有落脚的地方,有想法了,就拖个纸箱坐下开始和同事讨论。
陆沉在尽力适应这种环境,但他还是做不到养成同样的习惯。
与周遭相比,他的工位始终空得突兀。将纸笔之类的寥寥几样东西收进包里,位置便新得像是没有人用过。
他办公的时候不喜欢在旁边放太多东西,这样不会干扰他的思路,离开时也会很轻便。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双肩包就够了。
他背上包,将灯一列列关掉。房间随之暗下,只剩开发机还在运转,屏幕幽幽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
陆沉站在屏幕前面,凝视许久才开口说话。
陆沉:“Taeve。”
Taeve:“今天心情怎么样,考虑复购昨天的牛角包吗?今天那家店有买二赠一的活动。”
沉稳的声调,又不至于沉闷,是他们经过调研专门为系统设定的声线。
昨天的牛角包吗?陆沉回想着它的口感,确实不错,烘焙的火候把握得刚好。
但也没有好吃到为了一点优惠再去光顾的程度,他摇了摇头。
陆沉:“不用了。Taeve,帮我规划一条能最快回到家的路线吧。”
Taeve:“好的,面包可以下次再买,现在我将为你规划一条用时最短的回家路线规划完成。现在出发,你会一路畅通,不会遇到红灯。”
程序设定的语音在应答时透出一点轻快,似乎由衷地在为这个人类能早些到家而感到高兴。
陆沉:“谢谢。”
既然系统说畅通,那就是畅通的,代码运行的结果不会作假。
但是他也许会在某个路口停下,只为去买瓶气泡水;或是走进路边报亭,押下预约明天早报的硬币。
随便什么事都好,这件事也许就会让他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被一个红灯拦住。
也许不会。没人知道,Taeve不会知道,甚至陆沉也不知道。
在一切尚未发生时,所谓的最佳规划,也不过是描绘了无数可能性之一。
谁也不知道会出现哪些选择,不知道那些被放弃的可能性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如今的一切原来会开始于那样一个节点。
那时是在一场离校派对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狂欢的笑容,用一次次的举杯庆贺又一人生阶段的落幕,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在那之后。
前路空茫,不知方向,于是只好放任自己纵情当下。
酒精把一张张年轻的脸浸润得发红,Lee艰难地从舞动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总算找到了陆沉。
他在校内酒吧的露天卡座那边,正和一个大四的学长说话。
与基本没怎么动杯中酒的陆沉不同,学长看起来喝得不少,神态迷离,有些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怎么这么快就到要毕业的时候了。
学长:“我成绩也就那样,女朋友还在异地,也不知道毕业了要不要去她的城市找她。”
学长拿起一旁的酒瓶,重新倒满自己面前的杯子。在放下酒瓶的那一刻,陆沉听到他长叹了口气。
这些问题其实早就可以预见,只是现在必须得做出选择,无法再逃避了。
陆沉:“你喜欢她在的城市吗?”
学长:“我……其实根本无所谓城市,我只是不想和她分开。”
许多人都会选择在毕业之后结束恋情,有时候这无关乎感情,只是让人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现实。
陆沉安静地听着,指尖轻敲着杯沿,似是在思索。
学长:“我父亲说让我去银行锻炼几年,但你知道的,那种地方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吗?”
又给自己灌下半杯酒,学长大着舌头,磕磕绊绊地继续说话。
学长:“更何况我对金融本来就不感兴趣,专业也是当年强迫我选的。痛苦了这几年还要继续?饶了我吧。”
学长交握双手,夸张地朝天比划了几次求饶的动作。陆沉笑了笑,用手中的酒杯碰了下对方的。
陆沉:“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个机会。贝伦托美术馆正在招策展人,就在你女朋友所在的城市。待遇不错,时间也相对自由,要不要去试试?”
听到这里,学长突地抬起头,像是一时没明白陆沉在说什么。
学长:“策展人?我?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连选修都没选过艺术类的课程!”
面对对方的疑惑,陆沉自然地歪了下头,手捏着杯口轻轻摇晃,杯中冰块碰壁,清脆作响。
陆沉:“上学期缇娜教授请你帮忙主持的那次艺术讲座,我也在场。那场讲座让在座的所有人印象深刻,这不是夸张。而且我记得,你的母亲是圣阁拍卖所的拍卖师,相信你从她那里能学到很多。”
陆沉轻描淡写地讲着自己之前的观察,假装没有看到学长因惊讶而渐渐托不住的下巴。
陆沉:“所以,要不要试试看。通过不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他适时地停了一下,给对方空出消化的时间,随后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
陆沉:“就当特意去见了女朋友一次,面试才是顺带。”
学长:“哈哈哈哈Evan,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口才真的很好。”
陆沉举起手里的杯子,不失风趣地接下了这句夸奖。
陆沉:“有,而且如果那家美术馆因为我推荐人才给我奖金的话,我应该会更卖力点。”
学长大笑着和陆沉碰杯,金黄的酒液在杯中荡出小小的水花。
似是醉意作祟,又或是做下了某种决定,他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朝着狂欢中的人群高高举起空杯。
学长:“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一个策展人了。”
学生:“敬明天的策展人!”
有人跟着醉醺醺地起哄,无人追问这一宣告的缘由,只是趁着氛围杯盏相碰,声浪在人群中回荡,而后尽数淹没在热烈的音乐之中。
那位学长很快被拽进那帮举杯高歌的人群里。Lee从那些醉汉身上收回视线,抬手搭上陆沉的肩膀。
Lee:“没想到有一天我得来这里逮你,怎么回事,临近毕业了终于想起来做派对动物了?”
陆沉:“大学生参加社交活动,不是很正常?”
这明明是之前他对陆沉说的话——Lee没忍住嘟哝了一句,随后竖起手指摇了摇。
Lee:“先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职业规划那么有兴趣了?”
陆沉:“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我觉得它很适合成为一个新科技公司的启动项目。”
陆沉的语气太过平常,Lee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抬高了音量。
Lee:“新公司?就是你前几天从科技展回来后说想要创办的公司?你该不会都已经办完手续了吧。那套流程不是很麻烦吗?”
陆沉:“不算太麻烦,周一填表,周二盖章,再等几天,资金和资质审核通过就结束了。”
Lee更震惊了,嘴唇开合几次,这下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说实话,陆沉也对这么高的效率有些意外,但他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乐曲攀上高峰,欢呼与舞动如沸水般向四周蔓延,一路传至他们所在的舞池边缘。
有人太过忘情,想要爬上桌子,却不小心碰翻了垒起的香槟塔,惹得周遭响起一片尖叫与大笑。
陆沉:“Lee,我想这个系统应该可以帮助别人规划未来。”
热闹而茫然的人群,不止这所学校的学生,也许全人类都处于这充斥着迷茫与变数的交叉口。
这一年的夏天闷热又躁动,油价危机引发的通货膨胀让物价飞涨,多次宣称复苏的经济仍如一潭死水。
政客们鼓吹的口号大多落空,无数长期的规划化作短期的泡沫,失业率一度达到惊人的8%。
也是这一年,一个无人看好的新企业诞生于车库,看起来并不完美的产品销量异常惊人,与颓丧的环境格格不入。
新的社交网站应时而生,人们开始尝试在虚拟世界找点事干,这或许比四处投递简历更快赚到第一桶金。
踏出第一步有时候都不需要勇气。时代会推着你,拿到属于你的东西。
Lee也随着陆沉的视线,看向舞池里的人们。今日卸下学生身份,明日他们就会成为一个新的碎片,去拼凑世界的地图。
而他们两人也不例外,Lee看向陆沉。
Lee:“我之前说过要当你的1号员工。”
陆沉:“你还记得这件事?”
Lee:“当然记得。怎么样,Evan,要给我来一道面试吗?”
陆沉笑着点头,故作老气横秋的姿势,轻拍了两下Lee的肩膀。
陆沉:“恭喜,你刚刚通过了。”
于是一拍即合,从那天起两个人就步入了昼夜颠倒的日常。
由陆沉负责全局的统筹,他罗列了一张表格将创业所有的方面纳入考量,详尽标出了每一个步骤。
事情虽多,但他很清楚轻重缓急。优先要确定临时的办公地点,再细化分工,最好细致到将两个人每日的时间都划分清楚。
计划列好便迅速执行,既然是临时办公室那就无需太过讲究。陆沉在校园网上发帖,很快确定了位置。
那是学校后面一栋传闻闹鬼的房子,破旧荒凉,Lee花了一个下午才修好屋顶的破洞。
房子外面杂草长得快有腰高,屋内倒勉强能看,甚至还留有两把转椅,蹬腿就能从房子空旷的一头滑到另一头。
陆沉将一张足有臂展宽的纸贴到墙上,上面写满了近期的目标,Lee正从另一头坐着转椅滑过来。
陆沉:“我会写好案子,Lee,搭建程序的部分就交给你了。”
Lee:“Yessir!”
分工也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结束,陆沉除了构思框架,还要从各种渠道获得样本支持,而擅长编程的Lee则负责系统的落地。
陆沉还额外做了时间表,甚至给Lee也做了一份,精确到用餐和睡眠都有时间划分,确保创业不会耽误两个人完成课业。
Lee:“Evan,我觉得你一定能做好这个系统,因为你现在就比系统更像系统了。”
听着Lee的打趣,陆沉笑了一下,表示要是结果不理想的话,那最后至少还有一个由他来假扮系统的备用选项。
确定分工后,两个人各自投入工作,严谨和细致的程度远不像一个学生团队。
收集样本数据,再对庞杂的信息进行分析提炼,完善框架与代码的逻辑,每一步推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在出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不断循环中,他们稳步推进着工作,逐渐搭出了雏形。
很快,最初版本的系统完成了。
试用系统的那天,陆沉关掉了屋里的灯,只留屏幕闪着幽幽的光,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庞。
陆沉站在桌边,难得露出了有点期待的表情。
Lee全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直接凑到了屏幕面前。
他像个完全陌生的新用户,先是根据指引注册,然后一步步完成测试和提交回答,最终等到了系统给出的详实报告。
结论很长,密密麻麻列满各种指标的数值,但也能很简单地总结成一句话。
Lee:“我最适配的工作是去动物园饲养鸵鸟?”
Lee一下睁大了眼睛,陆沉用手抵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
陆沉:“所以你并没有那么热衷于鸵鸟。”
Lee:“就算喜欢,我也压根没想过去喂鸵鸟啊!”
陆沉:“或许它挖掘出了你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深层渴望。”
Lee:“深层渴望是没有的,对鸵鸟大脚板的深层恐惧倒确实有!”
关于鸵鸟的争论戛然而止,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半晌,陆沉先轻轻笑了起来。
陆沉:“看来我的思路出了些问题,需要调整。”
Lee:“好吧,我承认我写程序的时候可能也有些疏忽。”
两人相视而笑,陆沉重新将灯打开,顺手又按下了咖啡机的启动键。
陆沉:“要讨论一下吗?优化的方向。”
咖啡豆的香气在深夜的房间内弥漫开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的预兆。
一切从头再来,陆沉和Lee彻夜复盘了所有的设计细节。任由思路发散,天马行空,不再局限于预设的计划之中。
到了后半夜连咖啡也挡不住困意,Lee咬着笔杆,放空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太清醒。
Lee:“Evan,公司以后上市了,能不能让我去剪彩?”
陆沉失笑,偏过头去看他。也不知道Lee想到了什么画面,忽然咧嘴一笑。
Lee:“到时候我会喷三斤发胶,打大红色的领带,在媒体面前留下一个惊艳登场。”
陆沉开始想象那种画面。说实话,Lee要是不那么做才不合理。
见他不接茬,Lee也不在意,继续着自己漫无边际的畅想。
Lee:“接受采访的话,我们需要跟记者提前通气吗,比如让他们写一个夸张点的标题?但我第一句一定会说感谢我的舍友。如果没有他的呼噜,我一定不会在那些深夜灵感泉涌。”
Lee越说越起劲,渐渐不满足于只有自己在说,于是坐起身,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陆沉。
Lee:“Evan,你对未来就没有什么想象?”
陆沉没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又去续了杯咖啡。看着面前兢兢业业的咖啡机,他笑了笑。
陆沉:“我想我会给一等功臣装上播放器,就放在公司大堂。以后每次出咖啡都会自动播放你的这段采访。”
Lee:“你只是顺着我的话说……”
背后传来Lee嘟嘟囔囔的声音,显然是对陆沉的反应不太满意。
但过了半天也没再听Lee说出什么正经的修改意见,等陆沉端着咖啡回到工位时,他已经倒在转椅上睡着了。
看着睡得昏天黑地、没半点包袱的Lee,陆沉又想起他刚才的那些畅想,突然觉得有些好玩,兀自笑了一下。
熬了一整夜,两个人连第二天的课也没去上。长时间窝在这栋房子,这传闻中的鬼屋也被他们养出了人气。
其实陆沉不怎么翘课,但这一次,他觉得这种打破计划的感觉很不错。
也许是因为昨晚聊得很畅快,也许是因为这种偏离预设轨道的做法让他获得了什么,具体原因他也暂时说不上来。
渐渐地,两个人之间的合作模式也产生了变化。
一开始泾渭分明的分工,到现在交界线日益模糊。有时Lee会分担一部分陆沉的工作,陆沉也自学了编程,辅助优化系统的程序。
犹如并行的线条开始交织重叠,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混乱。
但是与此同时,无论谁有了新的想法,他们都可以随时将其编织进整体之中。
这种转变让他们的合作变得更加融洽和紧密。奇妙的是,仿佛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创业开始走上了正轨。
他们按照之前讨论的内容,完善了数据库,优化了测试流程,几乎将整个架构翻新了一遍。
陆沉开始抽更多时间去和投资人见面,邀请社科类教授给予理论与实践的支持。
Lee则在不断调试系统的全面性能。有时候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修改,就会导致系统停摆,只能一遍遍从头再来。
这个过程磨练出了陆沉的编程能力。他还给系统设计了一个形象——两点一线的眼睛和嘴,最简单的符号,微笑注视每一个使用它的人。
又一个夜晚,在不知多少次调试初版系统之后,陆沉确认运行没有任何问题,决定将它上传进行公开试用。
他郑重地把手指放在鼠标上,在和Lee对视一眼后,轻轻按下了确认键。
屏幕上立刻弹出了进度条,蓝色的方格缓慢推进,呕心沥血写出的代码正等待着它的第一次亮相。
校园网向来不算流畅,等了半晌上传的进度条才加载完毕。房间恢复了过往的寂静,只留下了两个年轻人带着些许紧张的呼吸声。
外面不知道哪个学院的球队赢了比赛,正在举办庆祝活动。租来的音响音质粗糙,沙砾般刺耳的声响不断在墙壁间回荡。
房间显得愈发安静。
许久之后,Lee又点了一次刷新。只有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浏览,和零星几个点击,他们发布的帖子很快沉底。
沉默中,陆沉伸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陆沉:“走吧,去庆祝一下。”
Lee:“庆祝什么?”
陆沉:“庆祝完工,结束一项工作和获得结果同样值得庆祝。”
Lee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将搭在转椅上的外套拎起来,甩到肩上。
Lee:“Evan,你真是个体贴的好老板。”
夜色已深,按理说他们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的,可长时间的熬夜反倒让神经绷紧,兴奋的状态迟迟不散。
借着兴头,两个人踏出房门,先是大步跨过路边一道道昏黄的灯影,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跑了起来,干脆铆足劲发展成了一场比赛。
就这样你追我赶地穿过无人的街道,一路跑到市中的繁华地带,也始终没有人愿意认输,定下胜负。
中场休息时恰好注意到有棵无主的橘子树,Lee主动提出要爬上去摘,陆沉便抖开他手工定制的外套,去接对方扔下来的橘子。
没想到才吃了一瓣,两人就被酸得面目扭曲,不得已只好拐进隔壁的酒吧,买了话梅鸡尾酒漱口。
提着一整打鸡尾酒回来时,Lee说那棵橘子树定是酒吧老板故意种的。陆沉靠在缠满爬山虎的廊柱上,与他碰杯以示认同。
猛猛喝下半罐,Lee被冰凉的酒液激得打了个颤,长长舒了一口气。
Lee:“我发誓,这是我上大学以来最累的一段时间。再夸张点,比我前二十年人生遇到的难题加一起还累。”
他抬起头,又灌了自己一口鸡尾酒,随即朝着月亮举起手中的空罐。
Lee:“但现在也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Lee说这话时格外诚心,陆沉听后看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
陆沉:“我以为你只是在意那个要做1号员工的承诺。”
Lee也跟着笑起来,手上又拉开一听鸡尾酒的拉环。
Lee:“一开始的确是。但现在不一样了。Evan,现在Taeve可以说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陆沉知道,Lee的话并非夸张。为了给系统取名,他特意找了文学院的人当参谋,还从图书馆抱回一摞词典,翻了好几页。
最后他选中了这个名字,Taeve,化用希伯来语造出的名字,有着自然与宇宙的含义。对此,陆沉并没有异议。
Lee说这个名字完全契合了他对创造的理解。
Lee:“创造,create,erschaffen,créer!”
Lee张开双臂,用上了他会的所有语言来重复这个词语。
Lee:“我喜欢这个词,不觉得很有力量吗?”
陆沉淡淡抿了口酒,目光只是在Lee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打算转身回屋。Lee见状有些急了,跟上去搭住对方的肩。
Lee:“别走别走,我承认我是有点浮夸,但是看着一个新的东西从自己手里诞生。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好像给了我机会去理解造物主的心情。
Evan,看看Taeve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吗?”
高兴吗?陆沉的心中浮出些空茫,他其实更想问问Lee,为什么能在此刻对Taeve怀揣如此高涨的激情。
这只是起步,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陆沉想了想,将自己此刻的平静也归咎于此。
陆沉:“还不到时候。”
Lee:“看来让EvanLu高兴的门槛很高。”
Lee耸耸肩,与陆沉碰了下杯,再给自己灌了口酒。
Lee:“不过也是,推出是推出了,但让大家愿意试用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很难。”
陆沉:“嗯,还要再想想办法。”
微凉的夜风吹动没关紧的窗户,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提着酒慢慢走回屋内。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今夜短暂的庆贺会转瞬间消散,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一切还只是开始,谁也无法说清接下来的变化。Taeve不能,陆沉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