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颂歌❈
放下手里已经泛黄的文书,我招了招手,示意侍官上前。
侍官:“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去请大司教来。”
侍官:“是。”
侍官应声离开,我低下头,目光落在手边那沓厚厚的文书上。
两年前外祖母离世,我仓促继位,有太多事务需要我去处理。直到最近我稍微得空,在书房
整理外祖母留下的东西时,才发现了它们。
这些都是有关土地财产的文书,里面详细记载着关于一批土地的历史。
它们本为王室所有,却在暮光教会一度权倾朝野、掌控王国的黑暗时期,被教会恶意收购、侵占。
一直到五十年前的“新月事件”,外祖母通过一系列措施削弱了教会权力、为王室夺回实权后,王室才陆续将它们重新收归。
最后一块区域的土地收归工作,似乎是在外祖母离世不久前才完成的。
而后续对于这些土地的使用规划,我却怎么都找不到相关法令。
究竟是外祖母没来得及安排,还是被教会的势力阻挠使得计划难以推进,答案已经无从知晓,但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我能处理好这批土地的遗留问题,一定能获得不少大臣的认可。
所以首先,我必须好好和暮光教会的大司教聊一聊。
我正在心底仔细盘算,紧闭的书房门外传来侍官的声音。
侍官:“陛下,大司教来了。”
闻言,我略有些紧张地坐直身体,低头理了理身上装束。
我:“进。”
陆沉:“女王陛下。”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陆沉正恭敬地向我颔首致意。
我起身,同样向他点头致意。
我:“好久不见,陆大司教,请坐。”
陆沉依言在我对面坐下。
我:“陆大司教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沉:“一切如常。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确实有点事情。”
说着,我将那份有关土地财产的文书递给了陆沉,他上前接过。
我:“这些文书上记载的东西,大司教是否有所耳闻?”
陆沉略翻了翻手里的文书,了然点头。
陆沉:“这是五十年前新月事件后,那批由王室重新接管的土地。据我所知,在教会接到命令后,就立刻将土地归还给王室了。
不过其中大部分土地的交割,都是在我任职前完成的。所以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陛下需要,我可以让人去档案室找到相关的记载呈给您。”
说完,他合上文件,屈起手指在烫金的封面敲了敲,坦荡望向我,意思是关于这批土地,他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虽然陆沉说得坦然,我的内心却仍旧有几分怀疑。
毕竟在我面前的,是暮光教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司教。
——六年前,暮光教会爆发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派系斗争,那时我尚未继位,但也从外祖母口中听说了斗争的惨烈和可怖。
谁都没想到,最终竟然是陆沉这个年轻人在权力倾轧中夺得了胜利,成为了大司教。
这样一个人,即使脸上总是挂着笑,还是叫人忍不住防备。
我走到陆沉面前,伸手从他手中慢慢抽走那份文书。
陆沉只低头笑着看我,任由我动作。
我:“有些太过久远的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多问。但是关于这块土地……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翻到文书的其中一页,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旁边还画了一座教堂。
我:“按照上面写的,汐止教堂所在的这块土地,应该在三年前就交还给王室。可就在上个月,我还途经了汐止教堂,亲眼见到有人出入其中。不仅如此,我听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我又翻动了几页,指着文书上的文字。
我:“原本属于教会的那些建筑都还没有拆除。当然,如果教会想要继续使用它们,我也不会拒绝。只不过,王室似乎并没有收到相关的税款。还是说大司教事务繁忙,不小心忘了这种“小事”?”
我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更是直直地看向陆沉想要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慌乱或躲闪。
可是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完,才笑着开口。
陆沉:“这些都是王室的土地,教会当然不会随意使用。”
我:“是吗?那汐止教堂又是怎么回事?”
我微微皱起眉,还想继续逼问,陆沉却露出一个颇为无辜的表情。
陆沉:“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希望您能相信我,教会并无二心。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想邀请您一起前往汐止教堂。等到了那里,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与陆沉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我乘上马车,前往汐止教堂。
在记忆中,那是一座十分精致华美的小教堂,我年幼的时候很喜欢教堂小花园的布置,鲜红的曼陀罗在夏季开得尤为美艳。
我不知道陆沉为什么要邀请我去到那里。难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拆除了教堂,所以想让我亲眼见证,以证明教会的忠诚?
想到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论是建造本身还是拆除工程,都会耗费相当多的人力财力。按照我的计划,其实汐止教堂本是不必拆除的。
如果教会需要,他们可以继续使用教堂,只要每年能按时缴纳土地使用的款项,对于我和财政部的那些大臣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王室所需要的大概根本不是土地本身,而是它所象征的权力,以及它所带来的价值。
在纷繁复杂的思绪里,马车很快抵达了教堂,眼前的景象却令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从外观来看,汐止教堂除了染上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教堂里,也隐隐传来了热闹的人声。我微微皱眉,各种疑问涌入脑海。
陆沉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里面仍有人在活动?这就是他所说的“满意的答案”?
疑惑和恼怒催促我下了马车,快步走进大门。
一路上的游廊、庭院似乎也并无多少改变,直到我走到主殿前,一阵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停下脚步仔细分辨,却发现那不是念诵经文的声音,而是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
我疑惑地走到窗边,朝里面探头仔细望去
少年少女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有的在阅读讨论,有的在说笑打闹。
中殿的每个座位前都加了一张书桌,原本祭坛的位置更是变成了三尺讲台和一整块大黑板。
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的,不是经文,是一些基础的自然科学知识。
站在书桌旁正为少年少女答疑解惑的,也不是穿着教袍的司教,而是普通打扮的教师。
汐止教堂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座学校?
陆沉:“陛下,抱歉,我来迟了。”
正凝神观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的脊背微微一僵,立刻重新站直身体,调整了一下表情后,我转过身向陆沉颔首致意
我:“咳,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陆沉的视线顺着我刚才的方向,同样望入了窗内。
陆沉:“您都看见了?”
疑惑充斥在我心头,我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陆沉的目光转向我,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他微微一笑。
陆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带您继续参观一下?”
我:“好。那就麻烦大司教了。”
于是,陆沉带着我走进了教堂建筑内部。
一路上,我发现建筑里那些原本随处可见的教会标识全都消失不见了,匆匆穿梭在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只穿着常服。
陆沉:“如您所见,这里现在只是一所普通学校。”
我们继续朝前走去,在陆沉的介绍下,我还得知一些功能区域也同样做出了相应的改动。
原本为神职人员提供的寝室被改造成了离家远的孩子居住的校舍,小食堂开始提供更加丰富的食物种类。
图书室里没有了经文的影子,祷告室也成为了孩子们倾诉烦恼与困惑的心理咨询室。
许多原本只允许神职人员进出而显得过分肃穆的地方,如今布满了青春活泼的影子。
唯有教堂中的小花园仍然保留着我记忆中的模样,这里仍然生长着红色的曼陀罗,只不过现在不是盛放时期,只零落地开着几株花。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校长:“陛下?……是女王陛下吗?”
我转身看去,是一名戴着眼镜、看上去十分文质彬彬的男性。
看到真的是我,他十分兴奋地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恭敬地对我行了个大礼。
校长:“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您!我是负责这处校舍的校长,这么久以来,一直没能见到您好好向您道谢。还好有您,将这里提供给我们作为校舍。让学校避免了解散的风险,也为孩子们提供了继续学习下去的好环境。”
说着,他又要行礼,我连忙制止他的动作。他直起身,抹了抹眼角,又笑起来。
校长:“因此,为了感谢您,我们以您的名字重新命名了我们的学校。”
听到校长的话,我有些惊讶,下意识转头看向陆沉。
陆沉却只是笑了笑,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我便没有追问,又和校长交谈几句后,我和陆沉在花园前与他道了别。
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我松了口气,准备稍作休息。
陆沉却没有坐下,他站在我面前,颀长身躯有意无意地为我遮去了正午时分有些炽热的阳光
他微微低头,认真地看着我,似乎是等待着我接下来的问询。
我:“我想知道,将教堂改成学校是谁的主意?”
陆沉:“这是我的自作主张。”
我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于他坦然直白的言辞,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沉:“汐止教堂所在的这片土地在三年前就重新归王室所有了。从那时起,教会就已经撤离了全部的人员。而直到前任女王离世,王室都迟迟没有派人接管。
大概两年前,我发现除了这里,还有不少土地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所以那时,我曾请示过您的意见。”
我微微一怔,完全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陆沉看着我,笑容不减。
陆沉:“或许是因为您刚继位,政务繁忙,我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便也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几个月前,附近学校因为学生无处安置,来向教会求助。
我便擅自做主,将这座空置的汐止教堂稍做改造,提供给学校作为校舍。”
我想起刚刚校长说的话,皱起眉。
我:“你是以我的名义做了这些事。”
陆沉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一种表达忠诚的方式,但换个角度理解,也可以是擅作主张的傲慢。
我正思考着要如何接话,陆沉却先开口了。
这件事并没有得到您的准许,这是我考虑不周。
陆沉:“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还是希望您能相信我对王室的忠诚。”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下去,语气中透着遗憾。
陆沉:“如果陛下实在感到不满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想好理由,尽早让学生们离开……”
回想起刚才那些孩子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我摇了摇头。
我:“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仍有阳光越过陆沉落在我裙边,我坐在陆沉为我遮出的荫凉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我原本的计划。
我:“其实前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些土地和建筑。其中一个方案,就是将它们改造为学校、或者剧院之类的。
这样不仅可以充分利用空置的建筑减少改建费用,还能解决部分民众的诉求。倒是和你不谋而合。”
听到我的话,陆沉眼里的笑意更深。
陆沉:“能与陛下心有灵犀,是我的荣幸。既然陛下满意,那余下的几所教堂,我想也可以采取类似的方式进行改造。
只是不同教堂的结构和布局不尽相同,在改建的过程中可能需要多加注意。”
我:“嗯,有道理。”
陆沉:“如果您相信我的话,也许可以试着把这件事交给我?”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陆沉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是在继续示忠吗,还是想借机提高教会的声誉,同时进一步获得我的信任?
我看着陆沉,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欺骗和野心。可他的表情仍是那样温和而坦荡,仿佛为
我处理这样的杂务只是一件自然的分内小事。
我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什么打算,迟疑的视线划过花园的一角,几枝曼陀罗兀自嶙峋地盛开着
最终,我还是点了头。
我:“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我:“不要让我失望。”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了陆沉的请示函一—请示函上说教堂改造已经大致完成,邀请我前去参观。
我应邀前往,并嘱咐陆沉一切低调行事,不要叨扰民众。
那一天,我和陆沉穿着便服,扮作光启城一对最普通的游客,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他带着我去了不同地点的许多教堂。
那些曾经巍峨庄严、金碧辉煌的圣殿里,有的摆放着高高低低的书架,被改成了图书馆,有的挂上了红色帷幕,变成了一家剧院。
这些原本神圣肃穆的地方,忽然染上了民间烟火的气息。
也有好几次,我支开陆沉,趁着他不在身边的机会,装作普通人打听民众的意见。
他们似乎对这样的改动都很乐见其成,也夸奖女王的决策十分英明。
听见这些声音,我先前对陆沉的疑虑打消了一些,但仍不解他这样为我做嫁衣的目的。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逐渐暗沉,陆沉的参观名单中只剩下两座教堂。
我们来到了其中一处,那是一座尚未改造的空置教堂。
见我有些困惑,陆沉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低头翻了翻,这是一份教堂的改造计划。
我:“你打算把这里改成办公地点?”
陆沉:“嗯,这座教堂的功能间很多,主殿又较小,可以给治安厅或者研究院作为办公处使用。不过,这些部门直属王室,我不好越俎代庖,需要您来安排。”
虽然陆沉这么说,但从这份计划可以看出来,他几乎将后续改动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而我要做的,只是签发一份文书。
可是不知为何,他为我做的事情越多、越细致,我的心里就越是有些不安。
暮光教会最年轻的大司教,从来都不是一个如看上去那般温和纯良的人。他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那天在教堂花园分别后,我也有思考和观察他的行动是否会为我和王室带来隐患。
但什么也没有。
正如他成为大司教后做的每一件事一样,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暮光教会曾一度为民众唾
弃,却又在陆沉接手后重新变得深受信任。所有人都相信他,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看着陆沉,夜幕已经低垂,在教堂模糊昏暗的烛光中,陆沉望着我的神情似乎显得更加温柔,也更加神秘。
最终,与在汐止教堂的花园时一样,我还是点头。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我:“你考虑得很周全,就这么做吧。”
陆沉:“是,陛下。”
就在这时,教堂钟楼的声音突然敲响,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
定了定神,我认真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对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思来想去我都得不到答案,问你也一定只会得到些套话,所以还是算了。
庆典即将来临,我只希望教会和王室能相安无事。这种时候,我不会对教会做什么,因此,你没必要这样对王室表忠诚。”
闻言,陆沉的温和眉目却一下敛了起来,他的眼底闪过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在钟声后的寂静里,我听到他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沉:“不是对王室忠诚,我只是对您忠诚而已。”
我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陆沉:“在我看来,您能成为王国历史上最出色的女王。而我,希望能在这条荆棘路上,助您一臂之力。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
陆沉深深注视着我,向我伸出他的手心。
我们正打算上马车,他这样的举动很自然,但我没办法向他交出我的手。
我本以为陆沉只是说几句场面上的社交辞令,可没想到他似乎是真的想要向我要求更多的信任。
陆沉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犹豫,他放下手,唇线微微上扬。
我:“机会?”
陆沉深深注视着我,向我伸出他的手心。
我们正打算上马车,他这样的举动很自然,但我没办法向他交出我的手。
我本以为陆沉只是说几句场面上的社交辞令,可没想到他似乎是真的想要向我要求更多的信任。
陆沉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犹豫,他放下手,唇线微微上扬。
陆沉:“您不用马上就回复我。不过,不论您最终是否选择信任我我的决心和立场,都不会改变。”
时光荏苒,在顺利处理完积压的政务后,我还完成了几项别的计划。
无论是从探子的情报中还是从民间的氛围里我都感知到,这些计划的成果得到了大臣和民众们的一致认可,也令我的声誉提升了不少。
王国三百年的庆典也在众望所归之下顺利举行
庆典当日,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节庆的热闹氛围,我乘着马车上街巡游,街上一派熙熙攘攘的欢腾景象。
这一天,马车载着我去往了很多地方,我比对着它们的过去与现在,也思索着它们的未来。
其中一站是万甄大教堂,在一片鲜花和阳光中,我看到陆沉正站在教堂门口等待着我,下马车的时候,他走上前来,向我伸出了手。这一次,我也将我的手递给了他。
我和陆沉并肩走进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们正唱着祝福歌,歌声澄澈悠扬,民众在歌声中虔诚的祈祷。
陆沉:“陛下,教堂的花园里还举办了游园活动,您是否要去看看?”
一直沉默着为我引导的陆沉,忽然提出了计划之外的安排。
我看了看陆沉,点了点头。
我:“好。”
我们从中殿慢慢走到通过花园的回廊。
从回廊向外望去,我能看见孩子们在花园的草坪上肆意地嬉戏玩耍,还有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女孩儿正在放风筝。
她身后站着一个高大些的男孩,虽然在和其他男孩说话,但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停留在那个女孩儿身上。
就在这时,女孩不小心绊了下脚,摔向草坪,男孩急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结果他也被小女孩拉着,和她一同摔在草坪上。
倒在草坪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突然笑出声来。
我不由得也跟着一起微笑起来,忽然想起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陆沉,似乎就是在这座花园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就是在这座小花园里?
陆沉:“是的,陛下。”
我:“小时候的我,似乎总是不太听话。”
陆沉:“不,您小时候很活泼,也很讨人喜欢。那时候,我想,这个女孩真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公主。”
陆沉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让我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他。
而他也正看着我,说起这些时,他的眼睛里仿佛藏有一片温柔的湖。
花香在暧昧的风中浮动,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柔软的暖意,原本紧绷的情绪也不知不觉松弛下来。
我:“其实和你见面那天,因为被告知要学习经文,我非常不高兴。所以当时我故意表现得很任性,希望能把你吓走。
但你很有耐心,也很温柔,就连我故意抢走你的书藏起来,也没有生气。”
回忆到那时我的所作所为,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咳……而且你还很聪明,花园里的花很漂亮,可我从来不知道它们叫什么。你却能一株株地教我它们的名字。”
似乎是想起了那时我和他在花园里一蹲就是一下午的悠闲时光,陆沉的眼睛弯了弯。
陆沉:“因为我不时会和园丁聊天,所以多少知道一些。”
我:“总之,那天回去之后,我就告诉外祖母,一定要让你常来教我经文。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说着说着,陆沉看我的目光慢慢变得复杂起来而我的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
我和陆沉确实曾经互相陪伴着,一同度过了一段毫无顾虑的天真岁月,但是故事的后来,却并不有趣。
没过多久,身边便不断有人提醒我,那个男孩是教会的人,而我属于王室,我们不应该也不能够站在一起。
随着年纪渐长,我们默契地选择了忘记那段美好得不似真实的童年时光,开始躲在被王室和教会赋予的身份背后相处。
后来他曾短暂地离开了奈特兰,而我一直留在这里。再见面时,他已经成为了大司教。
可尽管如此,每次在或正式或私人的场合中见到他时,我依旧忍不住会想,他在想什么?
我们难道注定要像他们说的那样,成为伤害彼此的敌人吗?
可现在明明不是这样。
我现在站在教堂中,我的身边就站着大司教陆沉。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周围民众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也许是暖风醉人,或是太阳落在陆沉眼中的碎光令我眩晕,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抛却女王的身份,朝陆沉的方向,小小地靠近了一步。
我:“陆沉,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相信你?”
陆沉看着我,眸光微动,在我的注视里,他微微点了点头。
陆沉:“也许您忘了,可我的答案,一直都没有改变。”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此时此刻,我将那些戒备、怀疑和担忧从我脑海中赶了出去。
我:“我会试着相信你。”
陆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与我对视的目光里似乎多了几分更加热切的情绪。
我感觉到我的脸颊有些发热。
我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咳,不过,你依旧要记得。”
我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咳,不过,你依旧要记得……如果一旦发现教廷有异心,我也不会手软。
我会有很多方法和手段,可以解决掉教会。
闻言,陆沉轻声笑了。
陆沉:“我相信我的女王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彼方。
陆沉:“我相信我的女王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彼方。
陆沉:“如果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刻,您一定要记得现在的话,不要仁慈,不要手软。”
陆沉说得很轻松,像是玩笑,又好像认真,让我才安定的心又悬吊起来。
但我也知道,这已经是现在的我们,尽力能走到的最近的一步了。
正如他仍对我有所隐瞒一样,尽管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我也不会将自己全盘托出,之后如果真的发生什么,那就交给之后再去解决。
但我也知道,这已经是现在的我们,尽力能走到的最近的一步了。
正如他仍对我有所隐瞒一样,尽管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我也不会将自己全盘托出,之后如果真的发生什么,那就交给之后再去解决。
唱诗班空灵婉转的歌声再一次从中殿传来,飘入我的耳畔。
我缓缓闭上眼睛,任凭那神圣的乐声让我从长久的疲惫中获得短暂的抽离。
在这一片沉静中,我感到有温热的温度,轻轻地、秘密地小心勾上了我扶在回廊栏杆上的小拇指。
像从前,我们在花园里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