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里再躺一会儿❈
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四周,要去做些什么吗?
我:“唔……再躺一会儿就去。”
我懒懒地仰躺在沙发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还是再次沦陷在了懒人沙发软绵绵的质感中。
也许是我挥舞着双手想要爬起来的模样有些滑稽,陆沉不禁哑然失笑。
陆沉:“没关系,那就再休息一会好了。”
看着活动区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和喧闹,我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笃笃"的声音,我好奇地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落地窗外空荡荡的花园景色。
陆沉:“怎么了?”
我:“好像那里有什么声音。”
我仔细打量起眼前并无异状的落地窗来。
“笃笃笃”,轻轻的敲击声再次响起。我仰头环视四周,却听到陆沉开了口。
陆沉:“你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它吧。”
顺着陆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墨黑色眼睛。
我:“松鼠?!”
一只松鼠抱着一颗饱满的松果蹲在了落地窗的另一边,它摇了摇蓬松的大尾巴,似乎看我们没反应,再次抱着松果敲了两下玻璃。
陆沉:“它好像在邀请我们。”
室内的人声愈发吵闹,窗外却是一片宁静平和的景象,秋叶随风缓缓飘落,碎金般的阳光落在小径上,松鼠在其间轻灵地跃动穿梭。
我:“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陆沉:“好,听你的。”
于是我再次尝试从懒人沙发的陷阱中挣扎起身陆沉笑着伸出了手,轻而易举地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抱。
陆沉笑着低头看向我,我面上一热,有些羞赧地松开因为惯性环在他腰间的手,他却又在此时紧紧抓住了我。
陆沉:“现在人很多,我想,这样会比较安全。”
陆沉微凉的手指扣入我的指间,他拉着我绕开了活动区拥挤的人群,熟门熟路地走向了后侧隐蔽的边门。
阖上门扉,所有的喧闹都被隔绝在了身后。与室内的人头攒动不同,花园寂静得杳无人声。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觉舒爽。
然而猝不及防,一阵寒风吹过,树叶簌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陆沉:“刚从屋里出来,可能会有点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什么长条状的东西突然绕上我的脖颈,我下意识地摸了上去,毛茸茸的,很温暖。
陆沉从身后走到我的面前,轻柔地为我一圈一圈围上了围巾。我这才意识到他把自己戴着的那一条给了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你把围巾给我的话,你会感觉冷的吧陆沉。”
陆沉:“我习惯了。倒是你,还是当心点,不要感冒了。”
我把半个脑袋埋进深红的羊毛围巾里,上面依然残留着陆沉身上的气息。
浓郁的咖啡香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艾味,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几口。
陆沉向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却发现我还在原地。
陆沉:“怎么了?不习惯吗?”
陆沉的微笑总是让我感觉自己像被看穿了一般,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一丝热度。
我:“没什么,我很喜欢……我们走吧。”
实在不好意思对陆沉说“很喜欢你的味道”,我只能对他摇摇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金黄的白桦林编织成了迷宫一般的花园,陆沉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在小径间穿梭,我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我:“你小时候来这里,还经常到花园里来玩吗?”
陆沉摇了摇头。
陆沉:“不是。”
他再次沉默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追问。我们安静地走出了两步,凛冽的空气中只剩下了落叶沙沙的声响。
正当我以为这个问题又要像从前我问出的无数个问题一样不了了之的时候,陆沉开了口。
陆沉:“我曾经尝试过逃跑,就在这个地方。”
逃跑?
脑海中骤然浮现起许久以前我曾看到的幻境,雨夜中的少年逃到了一家咖啡馆,却在众人事不关己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被带了回去。
难道在那之后,陆沉又试着逃跑过?
陆沉似乎看出了我的所想,他点了点头。
陆沉:“从咖啡馆逃跑失败后,我又借着各种时机、在不同的地方尝试过几次。
其中一次,就是趁着来接我下课的看守们不注意的时候,我从上课的地方跑到了文具店。
店长阿姨人很好,我想她会帮助我。
果然,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就帮我打了掩护,让我得以躲开追到店门口的看守。
她还告诉了我这个隐蔽的边门,让我穿过花园逃离这里。”
原来陆沉之前说的阿姨人很好,还有这层意思可是
我:“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吗?”
陆沉:“嗯。那天晚上我在这里待了很久,这座花园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它虽然复杂,但没有困住我。”
我:“那为什么……”
陆沉再次微微笑起来,可这回,他的笑容却像是深秋初冬的阳光一样惨淡单薄。
陆沉:“困住我的,是每一次我从不同的分岔路、用不同的方式抵达花园的各个出口后都能看见的看守们。
那时我想,或许所谓的命运就是这样。
命运与世界筑成了一座小径分岔的花园。
我以为我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殊不知,我仍然是那只被确定了结局的困兽。”
陆沉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他凝视着眼前数条纵横交错的小径,它们在一地鲜亮的金色中向远方蔓延,却又折断在了某个高筑的藩篱之前。
他的声音与少年时的身影也跟着消散。
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陆沉,我忍不住开口想要呼唤他——
陆沉转头看向我,似乎有些惊讶。
我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我:“我们再尝试一次走出这座迷宫吧。”
陆沉却笑了。
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我希望,我们能成功地走出去一次。”
我抬头注视着陆沉,认真地向他点了点头。
我:“从前的你是一个人,而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一起,就能走出这里……也能走出那时。”
陆沉的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很快他再次微笑起来。
陆沉:“真是执着的小姑娘。”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分别沿着两条小径走了几圈,我们每次都败在了高耸的藩篱与铁锁之下。
我看向陆沉,他却只是冲我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毫无办法。
陆沉:“太久没来这里,似乎布局有所改变,我也找不到从前出去的路了。”
我只好看回眼前的藩篱与铁锁。泄了气一般,随手碰了碰那些肆意生长的藤蔓,权当是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我触碰到了一根断裂的藤蔓。我试着推了推附近的茎叶,它们似乎也是断裂的。
我用力拨开那些断茎,茂密的树丛之间,出现了一个得以容纳一人的通道。我立即穿了过去,转身向陆沉招了招手。
我:“这里能出去!陆沉,我们是不是找到了一条和从前完全不同的出口?”
陆沉跟着我穿过了狭窄的通道,他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陆沉:“嗯,原来这里还有一条路。”
说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有些讶异又有些释然。
陆沉:“我一直以为,那个晚上的我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出口了。”
交错繁杂的小径到此为止,眼前只剩了一条上山的坡道。我们沿着小路走出一段,眼前霎时豁然开朗。
从高处俯瞰,光启市的全景在我们的眼前铺展开来。天高云阔,夕阳的辉光映照在遥远的车水马龙之上,为整座城市的远景描上了金边。
而在静谧无声的高处,我们并肩看着高阔的风景,过去的悲哀与愁苦都在这一瞬间远去,唯有此刻的时光流淌成为了永恒。
陆沉:“谢谢你,我的小姑娘。”
陆沉:“嗯?”
我:“要一起再试一次走出迷宫吗?”
陆沉:“我想,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必要执着于走出这里了。”
陆沉绅士地挽住我的手,沿着小径悠闲地向前走去。
陆沉:“即使注定只能永远走在迷宫之中,也能够欣赏一路上的风景。”
我咀嚼着陆沉的话语,他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
我:“怎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金色的树冠之上,一对纯白的雪鸮正依偎在枝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们。
我:“哇,猫头鹰!好可爱!”
我笑着向它们挥了挥手,一只体型稍大的雄雪鸮歪了歪脑袋,然后张开了翅膀。
我本以为它会飞走,没想到它却侧过身去,飞快地吻了一口旁边的雌雪鸮,然后再次端端正正地转过身,看着我们。
我:“这是在秀恩爱吗……”
我和陆沉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感到脸颊上似乎翻起了一丝红晕。
陆沉:“偏偏在这个时候,我不是很想认输。”
陆沉揽过我的肩膀,俯下身,轻柔地吻上我的唇。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到他的气息之中。
脑内仅剩的理智反复地回放陆沉先前的话语。也许这就是迷宫之中的风景吗?我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微笑。
这样的话,我希望我们永远困在迷宫里。
陆沉没有听见我的呼唤,仍然注视着错综的小路。也许对于他来说,这里曾经是他试图反抗家族的地方。
直到又一片秋叶落地,发出轻灵的声响,陆沉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我,抱歉地笑了笑。
陆沉:“抱歉,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我们继续在白桦林中漫步。直至日暮西斜,天色渐渐黯淡。我们来回走了几圈,却仍然是在迷宫中徘徊。
我:“真是遗憾啊,还是没能走出这里。”
陆沉:“还在想那些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
陆沉:“不必多想,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陆沉轻轻地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上返回工坊的路。
陆沉:“对于我来说,当下的时刻才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