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瞬长存❈
我:“当当当当!猜猜看,在这个神秘的小机器里,我们今天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陆沉:“嗯……是要我们一起拍大头贴吗?”
我:“哇!原来你知道大头贴呀!是以前拍过吗?”
陆沉:“那倒没有。是之前在《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这本书列出的清单里看到过。”
我:“……这不会是一本正经出版的教人谈恋爱的书吧?”
陆沉:“是啊。也是看了这本书之后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我们已经一起做过了。”
我:“嘿嘿,有我在嘛!那我们快点进去,把那必做的一百件事再画上一个勾吧!”
陆沉:“拍大头贴的机器空间都有点小挤……你往我这边坐点吧,会觉得挤吗?”
我:“不会挤。只有你和我,刚刚好。”
阳光透过大头贴店的玻璃橱窗,流云的影子在地面上闲游。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安静得能听见时钟指针转动的声响。
陆沉:“我们似乎来得刚好。”
我:“不是来得刚好,而是这间小店已经被我承包啦。”
我说着,把陆沉拉到角落的柜子面前。整整一面格子里,塞满了我从各种地方搜罗出来道具。
仗着陆沉没有拍摄大头贴的经历,应该也不熟悉拍摄的流程,我一本正经地开口介绍。
我:“拍大头贴的第一步,选一个喜欢的道具。”
陆沉:“是这样吗?可是我好像并不记得,那本《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上写过这个流程。”
我:“那一定是作者忘记了,选道具可是拍摄大头贴的必备环节!”
大概是我说话时的表情太认真,陆沉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柜子,点了点头。
陆沉:“不过我并没有挑选道具的经验,交给你可以吗?”
我早就有了目标,自然不会拒绝,抬手从柜子右边拿了一顶兔耳帽子。
陆沉浅笑着低下头,发丝看起来柔软得很乖顺,让我忍不住趁着给他戴帽子的机会,悄悄摸了一把。
在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之前,我快速地收回手将另一顶小熊帽子戴到了自己脑袋上。
陆沉:“我们的角色好像对调了?”
我:“这也是过生日特别的惊喜哦,今天你来当兔子先生。”
陆沉看着镜头中的自己,捏了捏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唇角微微翘起。
陆沉:“好,那就请这位小熊小姐,多多指教了。”
戴好道具,站在相机前,我们挨在一起试拍了两张。
照片很快冲印了出来,我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总觉得有哪里好像出了问题。
这种疑惑在看到陆沉站得笔直的身影时,得到了答案。
我:“这位兔子先生,你现在的动作和表情都太严肃啦。拍大头贴的动作得可爱一点,唔,就是差不多要像你的帽子一样可爱。”
陆沉:“可爱?”
陆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把手放到脸颊边比出一个圆圆的爪子,目光看向我。
陆沉:“像小兔子一样的话,这个动作可以吗?”
他歪了歪头,是认真发问的姿态。我却看着他的动作先是一顿,紧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噗——对对对,就是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哦。”
我调整姿势朝陆沉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余光又捕捉到他的动作和头顶可爱的耳朵,有些坏心眼地突然伸手去戳他的脸颊。
伴随着照片定格的咔嚓声,这一次违和感烟消云散。
陆沉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惊讶,而我笑得格外灿烂,小兔子和小熊的耳朵亲昵地挨蹭在一起。
我:“这张比之前的可爱多了,没想到你在拍大头贴方面也这么有天赋呀。”
陆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我只是回忆了一下,你平时的动作和神情。在我眼里,那些时刻都很可爱。”
本来是想要调侃他的,现在不好意思的人倒变成我自己了。我有些慌乱地垂下头,那道带着温度的目光却始终笼罩在我的身上。
照片冲印成功的提示音在此刻响起,我连忙走过去,将新鲜出炉的大头贴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我:“好了,你的“黑历史”就留在我手里了。要是你接下来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把这张照片贴在万甄集团的大门口。”
陆沉:“听上去是个很有力的威胁。那么,你希望我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呢?”
我抬手捏了捏陆沉帽子上的兔耳朵,这才把早就盘算好的条件说了出来。
我:“我的条件嘛,其实很简单,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我想之后你的每个生日,我们都能一起拍很多快乐的照片,直到把家里的墙壁都贴满。”
陆沉的目光变得温柔,也捏了捏我头上的小熊耳朵。
陆沉:“这个要求,似乎更像是帮我提出的愿望。第一站选择来这里拍大头贴,也是因为想要做照片墙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其实最开始是因为,上次在家里冲洗胶卷的时候,你曾经说过镜头是最诚实的。”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们窝在暗房里整整一下午。
一张又一张照片被冲洗出来,又被我标好拍摄日期,小心地摆放进相册里。
相册的前几页有零星几张陆沉童年时期的照片,其余的大多都是没有人像的空镜。
我:“你明明很喜欢摄影,怎么自己的照片却这么少啊?”
陆沉:“或许是因为,值得留下记忆的时刻,对我而言并不算多。”
陆沉顿了顿,阳光洒落下来,他看起来却像是一道照不亮的影子。
陆沉:“小时候路过照相馆,看到生日的孩子和父母一起进去拍照。一年一张,渐渐就有了一整本回忆。我也曾经设想过——不过我的父亲,从没有在生日当天回来过。”
陆沉的指尖点了点有些泛黄的照片,声音仍在我耳边,目光却好像穿过了时间的缝隙。
陆沉:“后来虽然再没有拍过生日纪念照,却喜欢上了摄影。不用等待照相馆营业,只要快门键掌握在自己手里,镜头就会忠诚地记录下,我看到的一切。”
我忍不住抬手抚摸陆沉的眉眼,仿佛这样也能抚平记忆里遗憾的褶皱。
我:“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要用相机为你记录下来。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弥补过去的事情了,但属于现在和未来的重要时刻,我都不想错过。”
陆沉静静地注视着我,片刻后伸手将我拥入怀中。我嗅到他怀中苦艾的香气,那是会让人感到安宁和放松的味道。
陆沉:“好,那以后我们一起来记录。我很期待,家里的每面墙都被回忆填满的那一刻。”
我也在期待着那一刻,期待着未来每次镜头对准我们的时候,都没有遗憾,没有难过,只有明亮而崭新的记忆。
陆沉:“我最想抓住、最想记录的瞬间,是所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刻。”
❈甜味余温❈
陆沉:“怎么直奔甜品站?是觉得饿了吗?”
我:“哎?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馋嘴爱吃的形象吗?”
陆沉:“毕竟我办公室里的那几盒饼干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
我:“是之前吃过的那种吗!我记得他们家最近出了新口味……”
陆沉:“嗯。前几天周严去国外出差,我拜托他带了几盒回来。”
我:“嘿嘿,心有灵犀!……对了,先看看这个甜品站,你觉得怎么样?”
陆沉:“粉色的招牌,还有兔子和小熊的贴纸……是你提前装饰了这里吗?”
我:“被你看出来啦!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可都是我精心设计装饰的~”
沐浴着街角悬铃木落下的树影,不远处甜点小栈的招牌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Evan's Desser。
柜台上装饰的花卉吐露芬芳,冰柜里的蛋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可口,等待着今天唯一的顾客。
陆沉拿起花纹纸制作的手绘餐单看了看,镜片下深红的眼眸渐渐被笑意盈满。
陆沉:“是只对我营业的甜品栈吗?”
我:“不止如此哦。”
我眨眨眼睛,伸手从柜台下拿出店长铭牌,别在了自己身上。
我:“还有只为你服务的专属店长。只要你开口,任何想吃的甜点,本店长都会为你独家定制的。”
陆沉的目光浏览过菜单上的条目,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
陆沉:“那这位店长小姐,有没有什么今日的特别推荐?”
我没有回答,只是侧了侧身。陆沉的视线顺着我的动作,落到了店内的棉花糖机上。
被精心擦拭过的机器仍显得有些陈旧,薄荷绿的机身在时光的流逝中染上暗调。
我:“还记得这台机器吗?”
陆沉的眸光微微停滞了一瞬,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眉眼才重新舒展开。
陆沉:“应该是我第一次创业成立科技公司的时候,买来放在茶水间的那台。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它。”
我:“是我拜托周严从仓库里把它找出来的。他说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棉花糖。”
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小时候,陆沉的神情短暂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看不见尽头的远处。
陆沉:“嗯,很喜欢。似乎每个吃棉花糖的小朋友,都会露出相似的,幸福的笑容。不过这样的食物,并不允许出现在家族餐桌上。”
为什么不可以?明明只是小孩子都爱吃的棉花糖啊……
陆沉:“当人们想要禁止一件事,总是能找到很多理由。或许是认为甜味会让人软弱,或许是为了戒掉口腹之欲。又或许,仅仅只是担心放任我随意饮食,会遭到家主责问。”
大概是我的神情泄露了此刻的心绪,陆沉顿了顿,像是从记忆的碎片中翻找到一个轻松些的话题。
陆沉:“我无数次想象过它的味道,直到有一年生日,我终于避开来往的宾客,偷偷溜出门。卖棉花糖的小摊还没走远,运气很好,还剩下最后一根。”
他的尾音甚至带了隐隐的笑意,但我却仿佛被攫住了心脏,那个曾听到过的结局在此刻涌入脑海。
幸运在最后一刻遗弃了他。佣人追上了偷偷跑出来的小男孩,将他手中刚买的棉花糖扔进了垃圾桶。
像云朵一样轻盈的棉花糖,代表着幸福和憧憬的棉花糖,他明明已经握在手心里了,最终却还是没能品尝到那份甜蜜。
我尽力忽略掉心尖的酸涩,看着那台比我更早认识眼前这个陆沉的棉花糖机,轻声换了个话题。
我:“所以你在创业之后,就买了这台机器吗?”
陆沉:“嗯,第一笔营收入账的时候,我想应该买点什么作为庆贺。在跳蚤市场看了很久,最后买下了这台棉花糖机。
它和我小时候看到的不太一样,能更快地卷好一朵蓬松的棉花糖。但后来我并没有使用过,这台机器就这样被放在茶水间,渐渐闲置了下来。”
我:“好不容易买了,为什么不用呢?”
陆沉:“大概是因为,它只是我童年时的一点执念。我所期待的东西,也并不是吃到棉花糖就能实现。”
仍是如同常日般波澜不惊的口吻,日光在陆沉的脸上投下碎而繁乱的娑影,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台成年之后的棉花糖机,最终变成了迟到的礼物和过期的心愿。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好像这样就能握住那个期盼棉花糖的陆沉,那个买下棉花糖机的陆沉,那个我没来得及遇见的陆沉。
我:“那现在要不要试试,自己动手做一次棉花糖?就算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但甜味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甜蜜在舌尖上散开的感觉会变成回忆留存在脑海深处,只要想起就能重温品味那个瞬间的幸福。”
陆沉的眼眸微抬,暗红色的瞳孔深处好像有光在流动,酝酿成一片平静但辽阔的海。
陆沉:“好,那就要辛苦店长小姐,和我一起制作了。”
我们换好围裙,启动了棉花糖机。目光扫过旁色彩斑斓的制作配料时,却又同时停下了动作。
我:“差点忘记问了,这位顾客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啊?”
陆沉没有回答,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粉红色的糖粉上。
我:“居然是草莓,是小时候想吃的口味吗?”
他摇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从身后轻轻拢住了我,掌心覆上我的手背,带着我拿起那个草莓味的罐子。
陆沉:“只是看到你的外套,觉得和棉花糖有些相似。”
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蓬松的外套是相似的粉色。
它与陆沉的大衣挨蹭在一起,像是落日时分朵甜蜜的云,与群山巍峨的轮廓相吻。
我:“好,那就交给我吧。为了能成为合格的“一日店长”,我可是悄悄练习了很多次。”
足量的草莓糖粉被加热,随着旋转的动作,甜蜜的气息把我们一同裹在里面。
棉花糖很快做好,我把它交给陆沉。晶莹的糖丝盘绕出绵软的形状,碎光藏匿在其间闪烁。
我:“快试试看,是不是你想象中的味道。”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陆沉咬下一口,随后将手里的棉花糖往我的唇边递了递。
陆沉:“要尝尝吗?”
我点头,凑上去想要咬一口的时候,棉花糖却突然移开了。
柔软的唇覆了上来,丝丝甜蜜在口腔内蔓延开。
像是一场藏匿在甜蜜之下的诱骗,只要我探出舌尖,就能从他温柔的吻中汲取幸福的味觉。
陆沉:“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甜一些。”
陆沉弯起嘴角,声息的尾韵化作更加深沉醇厚的香气。
而漫过思绪的甜意,似乎不只是棉花糖。
陆沉:“使我觉得幸福的不是某样具体的事物,而是与之有关的你。”
❈凌风夕色❈
我:“赶上了!刚好是黄昏!”
陆沉:“原来刚才这么着急,是想要坐着热气球看黄昏吗? ”
我:“是呀!既然是特别的出行,那么看黄昏的视角也要是独特的。”
陆沉:“那么,我就期待着了。”
我:“不过,你之前跳伞的时候,应该也见过高空的黄昏吧?”
陆沉:“嗯。不过那时候见到的黄昏,我想都会和今天见到的不一样。”
我:“哎?怎么不一样?”
陆沉:“今天有你在身边,所以不一样。如果太高觉得有些害怕的话,可以握住我的手。”
我:“握住了,可就永永远远都不放开啦!”
落日为晴朗的天幕染上淡金色的绒光,开阔的郊外草坪上停放着一只等待升空的热气球。
球囊是彩虹的颜色,没有充气时躺在地面上像斑斓的湖泊。
陆沉:“看来这一站的风景,需要特殊的观赏角度。没错,最好的景观,要飞得足够高才能看到。”
我们穿戴好安全装备,跟随驾驶员的指示登上热气球。
燃料的火光在头顶喷发,巨大的响声让我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温暖的手掌便覆住了我的耳朵,霎时一切都静谧下来,只有陆沉的声音格外清晰。
陆沉:“很快就好。”
我安心地点头,和他靠在一起。等到燃烧器完全稳定后,那双保护的手才缓缓松开。
热气球徐徐上升,地面上的景物变得很小又很广阔,好像能够看见整个世界的边际。
被日光照耀的风从指尖流过,漫天玫瑰色的暮霭被我轻易地握入掌中。
我:“站在地面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夕阳。”
陆沉:“嗯,的确是很难得的风景。和去年在赛契看到的,很不一样。”
我想起去年那落满皑白的远峰,落日下的雪原是浩荡的恍若融金的海潮。
也是在那里,我与陆沉触摸到命运古老而无常的伏线,发现“当下”是如此的重要。
我:“说起来,又过了一年呢。”
陆沉:“是啊,又过了一年。”
相似的黄昏落在他的侧脸上,我们相视一笑,任由微风从记忆深处吹过我们的头发。
和他在一起,好像无论昨日还是此刻,都会有这么温柔的风。
我:“我们再等一等,说不定今天还能看到更加神奇的景色。”
我攥了攥拳头,好像这样就能多一点信心。
再多事先做下的功课也比不过莫测的天气,此刻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幸运的垂青。
似乎看出了什么,陆沉从背后抱住了我,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边。
陆沉:“好,一起等等看。”
热气球一路飞过广袤田野、越过起伏的山脉,降落点已经近在咫尺。
黄昏仍旧壮阔而美丽,云霞漫卷如同画中的景色,我所期待的奇迹般的风景却还是没有出现。
明明已经查了很多天气资料,明明已经将时间计算得尽可能准确,明明……
我垂下头,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望,沮丧的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
我:“看来今天是看不到特别惊喜了,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陆沉的袖子,他却没有立刻回应我。
一双手在此时按住我的肩膀,带我轻轻转了个方向。
崭新的风景徐徐入目,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圆环的彩虹流溢着幻梦般的光泽,环住了徘徊的云朵和风,也环住了仰望的我们。
眼前的景色比一切想象更加瑰丽,在黄昏与彩虹的面前,语言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陆沉:“我想这份幸运,应该是某个小姑娘酝酿许久的预谋,对吗?”
乘着被夕阳熏暖的风,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查找资料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所有彩虹都是完整的圆圈,其中心称为反日点,只是因为地平线的遮蔽才呈现出常见的拱形。
那时我就计划着,要和陆沉飞到没有任何遮挡的高空,一起亲眼见证彩虹的全貌。
我:“之前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些你上学时寄给自己的明信片。虽然邮戳来自世界各地,但画面却都是圆形的彩虹,我猜也许这是你很喜欢的景色。”
陆沉望向远处,目光渺远又空寂。
沐浴着彩虹的光晕,他的声音被疾风吹散,像是融化在绚烂深处。
陆沉:“嗯,有段时间,大概是刚到英国念书的时候。我几乎花费了整个暑假,去观测圆形彩虹。坐过直升机,试过滑翔伞,也体验过从悬崖上跳下去。
每一次结束新的尝试,我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自己。不过很可惜,始终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陆沉微微眯起眼睛,笑意在嘴角延伸出一个上翘的弧度。
我:“追逐了这么多次,是因为圆形彩虹对你来说很特别吗?”
陆沉:“与其说它特别,不如说我所期待的,是被上帝特别眷顾的时刻。”
陆沉将手伸向天空的方向,张了张五指。从我的角度看去,彩虹好像降落在他的掌心。
陆沉:“这是电影《彩虹日》的一句台词,我看了很多遍。故事里的主人公,经历了漫长的暴风雨,终于见到圆形彩虹。
在绚烂的光环中,他和离世的亲人隔着时空相见,弥补了没有说完的遗憾。”
我:“所以……这也是你想要见到圆形彩虹的原因吗?现在圆形彩虹就在我们眼前,那些你想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听见的。”
陆沉却只是摇了摇头。
陆沉:“没有了。”
我疑惑地看向陆沉,想要握住他的手,指尖却被他先一步牵了起来。
陆沉:“渴望传达的话语,应该在对方能听到的时候说出口。所以,谢谢。”
他垂眸注视着我,神色写满了认真的温柔,以及一种复杂的我无法看透的情愫。
就像那句“谢谢”一样,拥有无数交织缠绕的底色。
我没有说话,此刻也不需要言语,只需要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感受脉搏的跳动。
这个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天色黯淡了些许,吹来的晚风夹杂着些许凉意,转瞬又被相扣手指间传来的温度淹没。
我:“那现在,是不是也算被上帝眷顾的时刻?”
陆沉:“不止现在,一直都是。”
陆沉的声音很温和又柔软,像是黄昏的触感,将我包裹得妥帖,抚慰得平整。
陆沉:“从物理角度来看,所有彩虹都是完整的圆圈。但在地面上,由于所处的反日点和地平线不同……所以每个人眼里的彩虹,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最平常的,其实也最特别。”
陆沉摩挲着我的指节,和我一起抬起了手。霓光洒落在我们身上,仿佛那寻常而特别的是彩虹,又不只是彩虹。
热气球缓缓下降,彩虹的形状也随之又变成了常见的拱形。
但是我们都知道,在视线暂时没有办法抵达的地方,它仍然是那个象征着奇迹的圆。
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打算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刻。
想了想,又将镜头偏转对准陆沉的方向,将当下最珍贵的纳入取景框中。
既然每个位置看到的彩虹都是独特的,那每个瞬间就都很值得纪念。
我和陆沉靠在一起,屏幕里映出彩虹的弧度,和我们脸上的笑容。
我:“来咯,三、二……”
一字还没说完,疾风忽然吹了过来,平稳的热气球立刻摇晃起来。
我脚下不稳,在快门咔嚓声响起的同时,跌入了陆沉的怀抱中。
我:“啊……”
我顾不上调整姿势,急忙去看手机,果然屏幕上只剩下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陆沉却轻笑了一声,拿过手机放在半空中,流动的夕阳延展了照片的界限。
陆沉:“虽然没对上焦,但还是很好。我很喜欢。”
夕阳平等地将照片每一寸染上碎金的颜色,包括我们摇晃模糊的身影,也包括溢出屏幕的喜悦。
我:“只是看这张照片的话,好像也分不清现在是日出还是黄昏。但每次只要提起“黄昏”这两个字,好像都会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陆沉:“或许是因为,黄昏时分往往是回家的时刻。而迎着黄昏回家的心情,总是如此。”
天空在此时暗下来,渐凉的山风吹到了我们的衣摆上。
陆沉敞开的风衣裹住了我,温暖的手臂揽在我的腰上,与我一起望向遥远的天际。
夕阳最后的辉光抚照万物,黄昏降落在我们的眼前。
陆沉:“就让我在短暂的此刻,与你共享无尽的黄昏。”
❈漫夜心锁❈
陆沉:“我似乎猜到这一条路的终点是在哪了。”
我:“啊,还是被你猜到了,我还特意找了条绕点的路,专门走了好几遍……”
陆沉:“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间来回记路吗?”
我:“嗯!怎么样,我厉害吧!”
陆沉:“很厉害。不过,有没有觉得害怕?”
我:“当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些路你都走过~”
陆沉:“说起来,其实从外面来看,树屋上下我最最最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架秋千!”
我:“要坐坐看吗?荡起来的时候,能看到树丛中的飞鸟。”
夜幕中闪烁着星光,显得森林愈发静谧。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电,带着陆沉在森林中穿行,脚下无人清理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冷意,很快带走了皮肤表面的温度,我忍不住将手指放到唇边,试图通过呵些热气来取暖。
陆沉的手也在此时伸了过来,牵住我冰凉的指尖在掌心搓热,又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陆沉:“沿着这条小路走,会更快一些。”
陆沉抬手拨开一截横过来的树枝,露出被挡住的小路蜿蜒向深处。
熨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我轻轻晃了晃藏在他口袋里的手,继续向着目的地走去。
在这片森林里,陆沉比我更驾轻就熟,让我不时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与碟片里小小的身影在此刻重叠了起来。
圆月渐渐升到夜空的最高处,流光照亮蛰伏在枝干间的阴翳。很快,一间小小的树屋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木质梯子倚树而立,通向树冠中一间简单的木屋。原木搭起简约的外部结构,看上去结实又安全。
一扇小窗半掩着,微光从缝隙流泻而出,等待着会在这个夜晚归来的人。
我:“到家啦。”
陆沉停下脚步,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浅浅呼出了一团白雾。
那点微弱灯火的影子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无垠夜色点燃了一捧炽亮的荧火。
陆沉:“原来是这里。”
我笑着点头,又挠了挠他的手心,示意他和我一起爬上梯子。
推开树屋大门,一盏小灯像悬在窗边的月亮毛茸茸的暖黄色光晕将屋内的陈设照得通透。
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落地柜上摆着铃兰夜灯,墙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软木板,是我还没来得及装饰的照片墙。
手工搭建的书架上摞着一堆书,有我们按月订购的杂志,还有我们最近正在读的诗集。
我:“这间树屋荒废了不少年头,好在布局和结构都还很完整。所以我就擅自接手,重新修整了一遍,也不知道它之前的主人会不会喜欢。”
陆沉的手指抚摸过木头墙壁有些粗糙的纹理,眉眼间浮现出淡淡的怀念,声音柔软而温煦,像是从很久之前传回来的答案。
陆沉:“很温馨,我想他会喜欢的。”
煮好芳香四溢的热红茶,从橱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烤饼干,我和陆沉碰了碰茶杯。
喝下热茶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连带着说话和玩笑的欲望也鲜活了起来。
我:“怎么样,这里的装备是不是很齐全。”
陆沉:“看来是上次那部“森林和小熊”的纪录片,让你有了灵感。”
随口编出来的掩饰被骤然戳破,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干脆拉着他在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柔软而舒适的角落,煦暖温馨的灯光,茶香萦绕的温馨夜晚,正适合坐在一起说些悄悄话。
我:“那么这个纪录片,今晚会有续集吗?”
陆沉把毛毯盖在我腿上,微微皱眉沉思了起来。
陆沉:“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起。”
我:“上次的剧情讲到——有个小男孩来到了这片森林,想要建造一栋只属于自己的小木屋。”
陆沉:“嗯,那个时候,他很想离开家。所以每次空闲的时候,都会在森林里搜寻适合的材料。听有经验的人说,碗口大的树干适合做横梁。
不能要杉木,不要太过笔直的树木,最好要留了疤又粗壮的树干。他找了很久,终于凑齐了大半的木材,开始搭建自己的树屋。”
陆沉的声音很平缓,我摸到他的手掌,那里有一点薄薄的茧,大概是从寻找木材起时间就渐渐留下了烙痕。
陆沉:“搭建木屋的过程很慢,也并不容易,但他并不在意。感觉很累的时候,他就坐在树下,想象着这间树屋建好的样子。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家族,可以在这里不受拘束地做任何事——拼一天一夜积木,吃很多很多棉花糖。这是他当时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生活。”
陆沉微微停顿,脸上的笑影渐渐消散成一片平静。
陆沉:“然而在树屋初具雏形的时候,他收到家族的命令,踏上了试炼。”
故事短暂地按下了暂停键,但我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独自被放逐到了山中,忍受寒冷和饥饿,几乎失去性命。
我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将毯子分给他,好像这样就能驱赶那份藏匿在记忆深处的寒冷。
我:“所以后来你……那个小男孩,他有再回来看看这间树屋吗?”
陆沉微微侧身,也许是察觉到了我语调的颤抖,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中含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陆沉:“嗯,试炼结束后,他又回来了一次。只是经过几场暴雨,还没有建好的木屋已经垮塌大半,落满了枯枝残叶。
也许是那个时候,又或许更早,他终于明白,任何地方都无法成为避风港。所以他放弃了,离开了森林,尽管这很遗憾。”
陆沉讲到这里,故事落下了终幕,杯中最后口热茶也被我喝完了。
空荡荡的杯底倒映着我的表情,也倒映着我同样空荡荡的心。
陆沉:“这部纪录片的下半集,就到这里了。”
见我迟迟没有说话,他又笑着开口。
陆沉:“是不是很无聊?”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也许避风港并不只是某个特定的屋子。还可以是一个充满美好的回忆,让人感觉到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