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
我和陆沉跟着导航,穿过一片森林,来到了离屿的最南端。
陡峭的悬崖下面,是被海浪拍打冲刷而形成的岩滩。礁岸向前延伸,与蔚蓝的天色互相交融,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直线。
“难怪这里叫一线天!”我小心翼翼地攀到高处,这片岛礁宁静得只能听见碎石滚落的声音。
远处的海面上甚至没有漂泊的船只,仿佛进入了被人遗忘的时空。
“啊——”我张开双臂,迎着风大声呼喊,断断续续的回音从礁岸边传来。
“陆沉——”
海浪涌来,盖住了我的声音。我只好踮起脚向他挥手,又半弯手指作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快来一起喊!可以释放压力!”
陆沉轻轻摇头,嘴边却挂着一丝浅笑,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岸边,“小心。”
我:“难得没人,真的不试试吗?那你压力很大的时候,都会做什么呀?我的话……大吃一顿,或者去看电影好好哭一场,心情就会好很多。”
陆沉食指弯曲抵在唇下,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嘿嘿,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宣泄方式吧?”
“不可告人的宣泄方式?”陆沉微微俯身贴近我,“你想的是哪种?”
我被盯得脸微微发烫,有点后悔信口胡诌。
他微微拉开和我的距离,望向翻涌的海面。“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散步吧。”
我:“这么简单?”
陆沉:“嗯。”
“那还等什么!”我拉起他的手,奔向礁群下广袤的海滩。
白色细软的沙滩舒服极了,我一时兴起,丢开鞋子,踩着浪花沿海岸线向前跑去。大浪袭来,冰凉的海水没过我的脚踝,激得我缩了缩身体,脚下一个踏空,瞬间失去了平衡。
“!!”
身体没有预先中那样跌入海里,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秒,我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陆沉:“没事吧?”
我:“嗯……”
陆沉将我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悬空让我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起伏间,嘴角不小心从他颈侧擦过,带起湿润的温度。
我:“我可以下来了……”
陆沉双眉间拢着淡淡笑意,把我放回地面。
双颊微微发热,我想说点什么,却只磕磕碰碰憋出了一句废话,“没想到,浪还挺大……”
陆沉:“是很大。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觉得海是有生命的,每一次浪花翻涌,就是它的呼吸起伏。”
我:“那你感受过海的呼吸吗?”
陆沉:“什么?”
“想不想感受下!”我一时兴起,拉着陆沉躺在沙滩上。
眼前一下子变得开阔辽远,澄净的蓝天,几片轻云缓缓漂浮着,阳光把云影淡淡地投在白沙上,感觉时间就这样慢了下来。
陆沉:“会不会不舒服?枕着我的手臂,会好一点。”
我见陆沉闭着眼睛,于是大着胆子蹭了过去,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臂弯里。从领口传来淡淡的冷杉气息,盖过了海风里夹杂的咸湿。
陆沉:“偶尔能这样停下来,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我们就这样静静躺着,放松下来的身体很快被倦意淹没。直到陆沉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陆沉:“在这里睡着的话,会着凉的。”
我:“嗯……”
陆沉将手伸向我,我握住他的手掌,恋恋不舍地从沙滩上起身。
陆沉:“转过去。”
“啊?”我不明所以,但依旧听话地侧过身,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脊背,抖落了点点金沙。
陆沉:“衣服上都是沙子。”
我:“啊……你身上也有。”
阳光淡淡洒在陆沉身上,我伸出手,拍去他左领上细碎的砂石。
——(帮陆沉拍去他左领上的砂石吧。)
“我都没有注意到,谢谢你。”
砂砾纷纷落下,又重新融入暗金色的沙滩。
望向辽阔无边的海面,忽然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陆沉,不如走之前,我们在沙滩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吧!”
我随手捡起一块风干的贝壳,在平整的沙滩上划出一道弧线,“啊,歪了……”
本以为陆沉没注意,于是我偷偷拿沙子将它盖住,默默走到另一侧。没想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我气鼓鼓地扭头看向他。
陆沉弯起手指抵在嘴边,渐渐止住了笑意,“抱歉,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他俯身抽走了我手里的干贝壳,在沙滩上勾勒出一副眼镜,“写名字太复杂了,不如我们画一个能代表自己的物件,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诶!可是画什么好呢……”我思索片刻,在眼镜盘边画下了一道彩虹。
陆沉:“为什么是彩虹?”
我:“本来想画小太阳的,但要随时发光发热也太累了!那不如就做一道彩虹,彩虹是太阳分解出来的七种单色光。
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却能给别人带来无限美好。”
“比如现在吗?”陆沉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微微偏头,温柔地看向我。
夕阳柔和地照在歪东倒西的涂鸦上,也拉长了我和陆沉的影子。
走在返港的路上,浪花的声息愈来愈远。西沉的霞光下,海水漫上沙滩,抚平了我们留下的痕迹。
我猛然缩手,指尖微微发烫。
“这里也粘到了……”我心虚地放低了声音,躲开陆沉含着浅浅笑意的目光。
陆沉:“我知道。”
海浪溅湿了裙边,微风略过皮肤,泛起一丝冷意,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陆沉将手中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伸手牵住我。
我:“你等下会冷的!”
陆沉:“所以牵紧我。
牵紧我,我就不会冷了。”
温暖的感知落在手心上,随着脉搏的跳动渐渐扩大。
太阳已经偏西,海风吹开发梢,微凉的湿气渗入毛孔,而指尖传来的体温,则是寒霜初现的时节里,第一抹醉人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