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导剧情❈
明媚的阳光肆意地洒在甲板上,蔚蓝的晴空高远到近乎透明。
浪花将对岸的光启市越推越远,仿佛要将整座城市笼进云层里。我懒洋洋地搭在栏杆上,任由海风将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陆沉:“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一件外套轻轻披在我的肩上,内衬还残留着陆沉的体温。
陆沉:“昨晚没睡好?”
我:“嗯,有点晕船。”
立冬过后,残留的秋意染红了枫叶。我和陆沉忙里偷闲,前往一座名为离屿的小岛消磨周末时光。
我按了按太阳穴,迎着游艇摇摇晃晃,只觉得脑袋和胃都沉甸甸的。
我:“难得出来玩,还要麻烦你照顾我这个——”
“照顾你这个不听话的小朋友?知道熬夜会晕船,还明知故犯。”陆沉在我背上轻柔地拍了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生姜糖,是包装朴素的老牌子,“暖胃的,吃了会舒服点。”
我接过姜糖乖乖吞下,红糖香气混着辛辣的口感迅速蔓延开,减轻了嘴里的苦涩。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吃这个……”
陆沉:“不是我喜欢。”
我:“诶?”
陆沉降垂在我脸旁的发丝拢到耳后,“风太大了,进去再说。”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所以……这是特意给我带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盒子,姜糖辣意渐微,只留下绵长的回甘。
穿过回廊,是风间号的露天餐厅,依序排列的长桌上供应着各式点心。精致的骨瓷餐具边,几支新鲜的秋海棠插在琉璃瓶中,还未完全绽放。
陆沉:“午餐我点得很清淡,就算不舒服,也不能不吃东西。”
“嗯!”
餐厅尽头是纪念品商店,玻璃窗前陈列着一排小公仔手机挂件,憨态可掬的模样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好可爱啊!”我拉着陆沉来到商店门口,拿起一只卡通海鸟在他面前晃了晃,“像不像你?”
海鸟公仔收敛起一对宽大的翅膀,穿着衬衣和西装,黑色镜框盖住了大半张脸。
陆沉没有反驳,也拿起一只飞鱼公仔在我身侧比了比,眼角勾出笑意,“这个也像你。”
飞鱼的双颊上有两坨傻乎乎的红晕,此刻它正睁大棕色的眼镜,无辜地看向我。
“才没有!”我迅速抢下他手里的公仔,嘴里这么说,手上却老老实实地付了钱,“陆沉,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这个挂件就当时旅行的回礼吧……挂好啦!”
海鸟被悬在通体银色的机身下,摆了摆圆滚滚的身体。我看看秉节持重的陆沉,又看看敦实可爱的公仔,鲜明的反差感让人忍俊不禁。
店员:“小姐姐眼光就是好,买的这对公仔,只剩下最后两只啦!”
这是……一对吗?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陆沉收回手机,唇角流出一丝弧度,“嗯。”
我:“原来你早就知道啊!”
店员捂嘴偷笑,我假意咳嗽了两声,推推搡搡将陆沉拉回到桌边,
临近中午,餐厅里的游客陆续增多,交谈声此起彼伏。我半撑着脑袋,看向桌面上两只小公仔,顺势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南瓜挞。
我:“原来你们是一对,明明不是一个物种诶……”
“不是自然界中的一对,海鸟和飞鱼,算是离屿的美好传说。”陆沉将新沏的洛神花茶推到我面前。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片海域刚刚从严冬中苏醒,万物都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飞鱼也不例外。
它无忧无虑地畅游在海里,直到有一天,它跃出水面的时候,一直海鸟恰好飞过。
双目交汇之间,它们悲哀地发现,竟然爱上了对方。
从此以后,海鸟在上空徘徊不肯回去,飞鱼久久不愿沉入水底。”
我:“然后呢?”
???:“然后,它们的执念换来了驻守在离屿的海神。海神说,只要大海干枯了,水中的飞鱼就会变成海鸟。”
身侧的桌台边,不知何时落座了一位满头银丝的奶奶。她的脖子上系着一块花色丝巾,晴好的阳光落在脸上,映出细微的纹路。
我:“奶奶也听过这个传说吗?”
奶奶:“当然,离屿长大的小孩,这个故事都能倒背如流。”
我:“那最后它们在一起了吗?”
奶奶没有说话,我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陆沉。
陆沉顿了顿,衔上刚才的故事继续往下说,“后来,海鸟不停地衔着石头投到海里,终于累得要倒下了。
它的身体渐渐沉入海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看到了飞鱼,而飞鱼也看到了它。
这是它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眼泪融进海里,就化成了离屿的百态生灵。”
我:“深海里的哭声……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最后的最后,海鸟和飞鱼都不知道它们曾为彼此落泪。”
陆沉:“嗯。”
我:“好伤感的传说……”
陆沉:“但往往富有悲剧色彩的故事,才能流传下去。
就像这座小岛,大家渐渐忘记了它原本的名字,只记得海鸟和飞鱼在这里诀别,所以就用离屿来称呼它。”
侍应生轻声打断了谈话,将可口的午餐一一摆好。我这才注意到,奶奶的手提包上也系着一个海鸟挂件。挂件的侧面,还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彦”字。
不同的是,这只海鸟早已旧得褪色,和精致名贵的中古包放在一起,实在格格不入。
“彦……是奶奶的名字吗?”我指了指包上的挂件,奶奶淡然一笑,随即摇摇头。
“这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说话的时候,奶奶很认真地用指腹轻轻抚着泛黄的挂件,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很久以前做的了,字还是他缝上去的。另一只飞鱼更丑,一个瑛字,绣得像条蜈蚣。”
我:“他是离开了吗?”
奶奶微微失神,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里,“是我离开了。”
我:“诶?”
两块方糖沉入杯底,迅速与苦涩的咖啡交融。
奶奶的眼眸中涌动着波澜,声音却没有太多悲伤,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会一直在谭平生活下去。
阿彦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每次他出海回来,我都会开心地去港口等他。
后来……战争爆发了,我父亲靠着一点小买卖,托了很多关系,准备带全家逃去苏联。
我任性地不想离开,父亲只好把我关进阁楼,那是唯一一次,我没有出现在港口。”
十七岁的雨季,他们在战火中被迫分离。
后面的故事并不明朗,一个前往寒冷的北国,一个留在温暖的离屿,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我:“那通信呢?虽然困难,但一直写总有机会寄到的……”
“我写过,写过很多,只不过从来没有收到回信。”奶奶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阳光下,指节上的婚戒泛出细碎的微光。
奶奶:“都是些无聊的陈年旧事了。”
我:“怎么会……”
陆沉将手掌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踏实的温度安抚了我的失落。
说话间,风间号运行的速度慢了下来。
奶奶:“快到了,这个季节的离屿是最美的,祝你们玩得开心。”
我:“奶奶不和我们一起下船吗?”
奶奶:“我要继续坐船,去终点站小凉横。”
我:“小凉横?”
一声长长的鸣笛打断了谈话,游艇安稳地泊在港口。我们只得起身作别,跟着鱼贯而行的游客陆续下船。
见我有些心不在焉,陆沉摸了摸我的头,“还在想刚才的事?”
我:“嗯。陆沉,小凉横是什么地方?”
陆沉:“一个小岛,在离屿的最南面。不过太荒凉了,只有出海的渔民,偶尔会在岛上歇脚。”
我:“奶奶为什么要去这么偏远啊?还以为她要回离屿探亲。”
陆沉:“大概……她是去告别的。”
“诶?”我正想问下去,陆沉却微微揽过我的肩头,将我从攒动的人潮中带出。
岸边的海风湿湿咸咸的,一下子吹散了连日的疲惫。
陆沉:“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翻开观光手册,地图上标记的景点,此刻却让人意兴阑珊。
碧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垠的海水,离屿像一幅画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我:“忽然觉得,随心探索也不错。”
雾气散去,我望向这座沐浴在日光中的小岛,决定前往——
不如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