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契的冬日和光启一样漫长，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消散，露出光秃秃的枝丫。

去年，我为陆沉策划了“不做总裁的一天”，而今年我们决定采用相反的方式，以随遇而安的漫游度过这特别的出行。

我伸出冰冷的手指，在陆沉温暖的掌心上摩挲着。他回握住我，一同塞进外衣口袋。

陆沉：“还冷吗？”

我摇摇头，兴奋地抬头去看辽远的晴空。

阳光掠过高耸的塔尖，越过斑驳古老的城墙，和我们一样驻足在黄金巷狭窄的入口。

我：“要是能遇见下雪，再冷一点也没关系。”

陆沉轻笑起来，将目光投向长巷。

陆沉：“走吧。”

如同穿梭过魔法隧道，我们一前一后，被斑斓的童话世界缓缓纳入。

街道两侧，色彩明丽的小屋挤挤攘攘地林立着。低矮的屋顶，幼圆的窗户，一切都小小的，像是绘本里的简笔画。

我：“黄金巷……还以为看起来会很金碧辉煌呢，没想到这么可爱！”

陆沉：“因为这里曾经聚集着不少炼金术士。他们往来于世界各地，许多稀奇古怪的藏品就这样流落到赛契。”

伴随着他温和的声音，我忍不住好奇地张望。

时间的流逝带走了曾经的神秘传说，却留下许多旧时烙痕。

透过路旁一扇扇迷你小窗，看见的不再是神秘的炼金术，而是各色精妙收藏。

我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店铺前，两盏昏黄灯火高高悬起，浮游暗影略过门牌上镌刻的古老文字。

我：“真好看，像花一样，可惜不知道写了什么。”

陆沉立在我身边，伸手抚过凹陷下去的划痕，在空气中扬起淡淡尘埃。

陆沉：“是赛契语，‘发现’的意思。”

我：“那不如进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比如……一写遗落的古董？”

想起许多惊险刺激的寻宝故事，我向陆沉眨眨眼。他却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

陆沉：“百年前或许还有机会找到，现在只能当做一个美好的愿望了。”

我：“唔……看来是我们出生得太晚了。”

陆沉：“会吗？我想对于我们而言，或许现在的时间才算正好。”

我：“为什么？”

陆沉弯起嘴角，示意我看向店牌上蜿蜒的文字。

陆沉：“在赛契的文化语境中，‘发现’作为动词，既不能回溯过去，也不能窥测未来。所以，‘当下’才有机会‘发现’。”

说着他微微俯身，推开了矮小的店门。

店铺不大，昏暗灯光下，杂乱无章的商品高高低低的，从柜面一直堆到了天花板。

我随手拿起一个斑驳的人物石像，柜台后忽然探出半截卷毛脑袋。

店主：“嗨，两位下午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还未等我开口，那卷毛脑袋便迅速移动到门边，殷勤地搓了搓手。

店主：“这是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石像，要知道，这些石像大多遗落在了战争中——这个是因为体型小，才幸运地流落下来。”

陆沉扫了一眼这尊据说历史悠久的石像，双眼笑着眯了起来。

陆沉：“嗯，不错。”

店长：“这位客人真是识货——”

陆沉：“我是说，模仿得不错，只是手法还有些拙劣。”

店主：“咳咳……也可能是某位未来大师的练习作品嘛！”

我努力忍住上扬的嘴角，放下手中的石像。

我：“店长，我想我们还是自己随便看看吧。”

见卷毛怏怏转身，我挠了挠陆沉手心，压低声音。

我：“今天怎么这么坏？”

陆沉：“坏……？这是你当下，对我的小‘发现’吗？”

非要说的话，其实陆沉一向都很……

思索间，微热的温度攀上耳际。我随便应了声糊弄过去，拉着他漫步向前。

目光扫过奇奇怪怪的商品，有风俗画、古董钟，还有不少设计别致的银器。

转过墙角时，一本落灰的古书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是非常罕见的连背装帧，将两本书装订于同一封底，背对着背，书口却反向依偎着。

我：“The Book of Fate……命运之书？”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店主：“这可不是普通的书，它可以预测未来。”

见我满脸写着怀疑，卷毛抬起两道粗粗的眉毛，颇有些得意。

店主：“我的祖辈中有一位很厉害的炼金术士，这本书就是从那时候流传下来的。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书上会显示命运的指引，至于能不能理解，就得看机缘了。”

我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翻开繁复的刺绣封面。

我：“陆沉，你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

他垂眸看向扉页，泛黄的边角诉说着它经历的漫长岁月。

陆沉：“所谓命运，不过是将人一生的轨迹平铺在时间线上。无论是否相信，轨迹都是存在的。”

我：“那你会好奇吗，好奇将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陆沉轻轻弯起唇角，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陆沉：“你呢，你会好奇吗？”

我：“好奇呀，想知道又有点不敢知道。”

我吐了吐舌头。陆沉沉吟片刻，握住我的手背，手心向下放于古书封面。

陆沉：“害怕的话，我陪你一起看。”

我：“诶？”

随着手背上渐次传来暖暖的温度，陆沉柔和的目光落下来。

陆沉：“能够相遇，大概就表示彼此的轨迹会有所重叠。既然如此，那就一起问一问，命运准备对我们说什么。”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是真有什么羁绊的纽带，在虚空中互相缠绕。

我：“嗯，开始吧！”

遵照扉页上所写的指引，我们同阖上双眼，在心中诵读着——命运啊命运。

从门外拂来的风触动睫毛，微有些痒，叫人忍不住偷偷掀开一条眼缝。

陆沉的面容近在咫尺，在昏沉灯光下带着某种奇妙的疏离。

所及他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我全然未知的将来？

出神间，手背上的重量抽离开。

陆沉：“接下来，可以看看答案是什么了。”

目光交汇中，我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哗啦啦——指尖略过羊皮纸，随即翻开古书的某一页。

书角已然出现褶纹，然而朱砂写就的笔迹却鲜艳如初，一字一句映入眼底。

我：“敲响没有钟声的钟，就能聆听到命运的回音。”

按店主的说法，这是命运的指引，那么……“没有钟声的钟”，是什么意思？

我惑然抬头，陆沉思索片刻，游移的视线延伸至北方的皑皑群山。

陆沉：“印象中，赛契的确有一座不再走动的天文钟，只不过——”

店主：“只不过它属于乌斯科克，从不和外人打交道。”

我：“海盗？”

店长耸耸肩，我的脑海中，却涌入许多冒险电影中精彩刺激的片段。

不觉的隐隐兴奋起来，我拉着陆沉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我：“既然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命运，那就让我们一起去寻找吧！”

浅浅的袖口下，陆沉的五指交错回拢，是他令人安心的应允。

陆沉：“好。”

作别店主后，我们离开了名为“发现”的小店。此时天色尚早，头顶漂浮的云朵也亟待开启一场新的冒险。

我伸了个懒腰，仰起头，任由日光洒在脸上。

陆沉：“你好像很开心。”

我：“嗯！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事，正在等着我们。”

我扭头看向陆沉，举起手机，两只放大地图上标注的方位。

这是赛契的最北端，据说天文钟的位置，恰好横跨两个国度。

陆沉移动着地图，调取画笔简单标记了几条路线。

陆沉：“抵达的方式有很多，这趟旅程，想从哪里开始？”

从手机屏幕后微微移开视线，我看向不远处静谧的冬季风景，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原本随心而动的漫游之旅，似乎有了不同寻常的目标。

我：“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