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冰敷❈
先为陆沉冰敷降温吧,我想让陆沉多睡一会儿休养精神。
于是我取了个退热贴放他额头上,然后离开房间去洗漱。
洗漱完毕,再次推开卧室门,床上隆起的颀长身躯依旧安静地蜷在被窝。
我:“已经睡很久了……不知道烧有没有退了点呢?”
我轻手轻脚挨近床边,拿走退热贴,还未来得及探上额头,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我的指根被松松锁住。
陆沉:“早上好。”
比平日更显低沉的声息侵入耳廓,我的眉心不禁拧得更紧。
然而,指节中陆沉传来的温度似乎已是有所回落,他望向我的眼神也像往常一般轻松从容。
察觉到好转的迹象,我略松了口气,却依旧忍不住晃晃与他相扣的手指。
我:“陆沉,你昨晚睡得好吗?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话音落下,浅浅的笑容浮现在陆沉面庞,他用眼神抚慰着我。
陆沉:“放心,我昨晚睡得很好。在你忙前忙后的照顾下,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他说着,便单手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识别出他下床的意图,我连忙挣开被桎梏的右手,双臂牢牢地按在他宽阔的肩头。
我:“等等——虽然好像暂时退烧了,但身体的恢复肯定不会那么快。既然你前几天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吧!”
陆沉:“好。”
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陆沉已经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继续劝说的话语被他不假思索的应声堵在了嘴边。
我茫然地眨眼,陆沉被我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嘴边得逞般的笑弧微微扩大。
陆沉:“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吗?先前没有遵守和小姑娘的约定,我也想借机弥补一下。”
投来的目光温和而真诚,但是某人常年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实在深入骨髓,我还是耐不住疑虑这份蹊跷,犹豫间朝他伸出了小拇指。
我:“可问题关键不在于有没有爽约,首先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健康。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可约定好啦——”
我:“陆总要是阳奉阴违,偷偷开车去公司加班,就要接受我有史以来最最残酷的惩罚!”
我特意用上了夸张的口吻,可惜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让陆沉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陆沉:“我答应你,今天会乖乖听话,不去工作。不过……”
陆沉眼眸低垂,略一思忖后,又为天平的另一端添加了砝码。
陆沉:“稍后你也不要拒绝我,亲手做早餐,以及送你上班的愿望。”
他眼里的笑意清浅温柔,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要求,只不过是他找了借口想照顾我。
平日里我们繁忙的工作让我鲜少能吃到他做的早餐,幻想着陆沉系着围裙,迎着晨光在料理台做饭,我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的心动。
我:“我的确有点想念老板亲手拉花的咖啡、煎的图林根香肠……还有亲自烤的溏心蛋吐司啦。不过送我上班的话……路上一来一回的,说不定还会遇上堵车,我自己过去就好。”
陆沉:“遇上堵车也没关系。这些并不劳累的小事,说不定还能起到放松身心的效果。”
说着,陆沉已经不由分说地起床披上外套,我轻叹口气,也只能无奈答应。
陆沉系上围裙,转身走向冰箱,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咖啡机有规律的嗡鸣、煎锅里油脂噼啪作响的声音。
共同享用完早餐,陆沉开车送我到公司。
副驾驶上的我突然蹦出个疑问,以陆沉对工作的沉迷程度,工作日他休息时会干什么呢?
我:“陆沉,你今天呆在家里,有没有想好要做点什么?”
陆沉一顿,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也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陆沉:“不能工作的话……暂时还没有想好。你呢,你平时一个人休息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很多放松的方法呀,比如散步,看电视,打游戏……”
我费尽力气地列出平日里自己所有的休闲活动,满心希望陆沉能在家里好好放松一天。
陆沉:“打游戏?记得上个月我陪你去商场买了一盘游戏碟,最近是在打那个吗?”
我:“是呀,那个好难打的,终章怎么都通不了关。”
陆沉:“好,今天我也来尝试一下。”
转眼间,车就到了公司楼下。
我:“对了,别忘记我们一天不上班的约定哦,我会监督你的。”
临行前忘不了再叮嘱一句,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陆沉点头允诺,我才放心离开。
进公司,踩点打卡,又接着昨晚的设计做收尾。完成任务时,时间悄然溜走了一个多小时。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想到陆沉此刻应该已经回到家,我不禁再次好奇起来——
终日拨弄商海风云的陆总在工作日突然有一天的空闲,真的会参考我的娱乐项目推荐吗?
手机才切到和他的聊天对话框,信息突然弹了 出来。
陆沉:“那一关的确有些难度,等周末我们再一起研究吧。今天能准时下班吗?我去接你。”
嘴角忍不住上弯,陆总果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就已经考虑起了晚上的事情。
想着借此调侃他几句,指腹刚触上手机屏幕,工位桌子却先一步被敲响。
猫哥:“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猫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工位旁边,我心口一跳,慌忙收起手机。
我:“呃……刚做好了一个设计,所以心情好呗!”
随口扯了个理由想糊弄过去,没想到猫哥露出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
猫哥:“切,之前也没见你笑得那么灿烂。我知道原因,休想瞒我!”
我一怔,差点以为被猫哥看穿了心事,转耳就听到他大喇喇地宣传一一
猫哥:“不就是因为今晚有设计中心的睡衣派对?可惜有我在,你们的睡衣注定出不了风头了!”
说话间,他从背后掏出一件风格浮夸的棉绒衣物,引得A组其他小伙伴纷纷侧目。
郝帅:“紫色豹纹、还带着尾巴,口味这么重的睡衣,我真头一次见!”
猫哥:“去去去,你懂什么,这一套是我自制的猫王经典款睡衣。”
郝帅:“不对啊,猫王的风格是美式摇滚,什么时候这么放飞自我了?”
猫哥:“话别乱说,我说的猫王是小区里新来的那只狸花。一爪打败了前任猫王大胖橘,跃居众猫之首。可惜我找不着深棕色鲭鱼纹的布料了,只能拿紫色的豹纹替代……”
眼看同事们打闹得热火朝天,我却在心里暗道不好。满满像是注意到了不对劲,凑到我跟前询问。
满满:“ ,你今晚准备了什么样的睡衣呀?”
我:“我完全忘记今晚有睡衣派对了,睡衣都没带……”
今早一心惦记着陆沉发烧,睡衣派对的事完全被挤到了脑后。
这次派对我期待了好久,和猫哥一样还特地自制了一套睡衣,可惜就要与之擦肩而过了。
满满:“啊,那要不要下班之后去拿?或者在附近商场买一套?”
后者的提议倒是可行,但今晚陆沉还在家,要是抛开他自己单独去玩,我也放心不下。
我:“算了,下班后回家拿也来不及,这次还是不去了吧。”
思前想后,我最终冲着满满摇了摇头。
插科打诨了一会,大家各自重新投入到工作状态。
一天很快过去,初春的天色暗得晚了些,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昏黄的路灯正沿街点亮。
晚风侵袭而来,我裹紧了衣物御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身影,愕然顿住脚步。
陆沉正安静地站在公司门口,周遭是穿行的人流,他的镜片上结着一层薄雾,肩头搭着围巾,只被黯淡光晕堪堪顾及。
万甄附近晚上的车况比白日更加糟糕,所以上午那条短信,我没有让陆沉过来接我。下班临时有点事处理,还加了一会班。
我:“陆沉,你怎么来了?身体还好吗?”
也不知道陆沉在这里等了多久,我快步走到他身边,想要暖一暖他的手心。也是这时,我才瞥见陆沉还抱着一件包装好的衣物。
陆沉:“一整天都很好,已经不碍事了。除了想来公司接你之外,也是为了给你送一样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莫名地接过纸袋,我拆开翻看了两眼,神情骤然更为惊讶。
我:“你怎么知道我把参加派对的睡衣忘在家里了?”
陆沉温柔地拢住我空闲的那只手,愉悦地弯起了唇角。
陆沉:“在收拾房间时,偶然发现台历本上特意圈出了今天的日期,标注着“睡衣派对”四个字。又想起上个月衣橱里多了一套造型别致的睡衣,大概就明白了。
既然早上你为我做了休息一天的决定,那么今晚也让我替你做一个决定。去参加你期待很久的睡衣派对吧。”
周身穿梭不息的夜风,在陆沉低沉的声线里放缓,徐徐送来枝梢叶片摩挲的声响和春夜浮动的暗香。
我望着他的笑容,心口止不住地发烫,用尽全力地抱住他,埋进坚实的胸口嘟嘟囔囔。
我:“在你面前我好像一点秘密都没有……”
陆沉回抱住我,温柔地摸了摸我头顶的发旋,踏实的力度让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我这才发觉,就连被他看穿也带着一种独特的安心感。
陆沉:“好了,再耽误一会,派对就要开始了。”
我扬起头,握住他的指尖。
我:“等等,我可还没有答应你替我做的决定呢。想让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也有一个条件。今晚,陪我一起参加吧?”
陆沉在我期待的目光中愣怔了一秒,见我不似玩笑,他的眉间反而漫开犹豫。
陆沉:“这场派对本意是为了放松,我的出现说不定会让大家感到拘束。”
我:“这个简单,我会让他们今晚忘记你的身份,只当你是我的家属。反正好几个同事都会带家属呢。虽说我的家属身份比较特殊一点,那也得一视同仁。”
陆沉轻笑一声,狭长的眉毛舒展开来,声息在马路喧嚣的笼罩下显得更为低柔。
陆沉:“好吧,以这样的名义,确实让我舍不得拒绝。”
得到陆沉的应允,我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消息,把自己会携家属入场的事情通知了同事。
接着,黑色轿车搭载着我和陆沉汇入繁忙的车流。途中,陆沉拨了通电话,吩咐周严送了套睡衣到公司提前预定的别墅。
抵达目的地后,我与陆沉径直走进了别墅大厅。不少同事已经到场,换好了睡衣,正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里k歌,玩桌游。
我牵着陆沉的手跟公司里的大家打了声招呼。猫哥瞧见我们时,突然一脸愕然地起身。
猫哥:“陆总?……”
聊天的音量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古怪的氛围。
我:“听说你们都要带家属,我也忍不住把我的“家属”带来了。请大家多多关照哦。”
陆沉:“大家好。”
刹那间,A组同事脸上有数种情绪轮转,但最终都定格在惊喜上。猫哥率先做出回应。
猫哥:“欢迎,热烈欢迎这位身份特殊的家属!”
家属陆沉笑着摆了摆手。
陆沉:“我和大家一样是来放松的,不必顾虑什么。”
这时李满满注意到了我挽着陆沉的手臂,但她也只是稍稍扬眉,表情中不见多少诧异,可能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满满:“ ,不是说你忘记带睡衣了嘛,这么快就把睡衣取来啦?”
我看了眼陆沉,鼓起勇气,第一次在同事面前大大方方承认。
我:“是陆沉帮我把睡衣送来公司的。”
人越多越热闹嘛,我就邀请他以家属身份一起参加这次派对。
大家纷纷露出了一副被狗粮撑到的表情,满满也佯怒着逗我。
满满:“喂,我关心你一下,你反塞我狗粮。一会枕头大战你等着!”
在大家的催促下,我们先去更衣室换了睡衣。陆沉不一会儿就现身,睡衣的松弛气质配上蓬松微翘的棕发,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家居小熊。
我刚帮他理了理头发,大厅就传来了交错的欢呼声,我闻声拉着陆沉的手往那里跑。
组织活动的同事推来了一车松松软软的羽毛枕头,意味着睡衣派对的正餐要开始了。
猫哥:“哇,我们的弹药可算来了!”
大家欢呼起来,纷纷上前摩拳擦掌准备抢枕头。但组织活动的同事先拦下了众人,介绍起了比赛规则。
同事:“规则很简单,在游戏中大家都要尽力攻击别人,枕头在攻击时会散落羽毛。游戏时间为30分钟。游戏结束后,枕头中残留羽毛最多的人被视为输家,接受惩罚。”
说完,活动组织者总算允许大家领取枕头。拿到枕头的人坏笑着抱紧自己的武器,眼神在人群中寻找着目标,蓄势待发。
待枕头发放完毕,组织活动的同事举手示意。
同事:“现在开始!”
宣布开始的下一秒,有人便高高扬起手中的枕头,砸在了猫哥身上。
这举动如同吹响冲锋的号角,大厅骤然变身战场,众人一齐往猫哥身上招呼。
无数个枕头猛烈撞在一起,白色的羽毛像摇晃汽水后松开瓶盖那样飞溅出来。
猫哥:“喂喂!你们怎么都冲我来了?这是要群殴我吗?”
姜莱:“谁让你穿那么骚包的睡衣,不打你打谁啊!”
猫哥一身紫色豹纹绕着全场鼠窜,可惜举目望去,无论逃到哪里,都有他的敌人。
很快猫哥就被大家逼到了墙角。大家可能是觉得用枕头打人太单调,开始借机拷问关于他和姜莱恋情的事情。
起初猫哥还想蒙混过关,然后就被大家更加奋力地砸了一通。欢呼声和大叫声交织在一起,气氛几乎达到了沸点。
在“暴力围攻”下,猫哥终于还是寡不敌众,抖出的爆料新闻大大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于是渐渐地,大家的目标也不再局限于猫哥,而是冲着自己熟悉的同事、家属挥出软枕。
李满满:“ !发什么呆呢,看招!”
背后刮过一阵疾风,李满满朝我发起了攻击,我灵活矮身闪过,抬手朝她身侧挥去.
人群打闹成一团。我既要防守又要反击,笑闹了好一会才终于抽身出来,下意识想去寻找陆沉,和他也进行一些激烈的“沟通”。
然而目光搜寻一圈,却发现他落了单,像一个平静的围观者伫立在场边。
我禁不住回过神来,尽管之前我强调了他是家属,但大家到底还是会对上司抱有敬畏,不敢率先打破这种隐形的界限。
可陆沉既然答应我参加派对,那就说明他并不打算做个高高在上的老板。更何况,我不想让他被忽略,让他觉得孤单。
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将脚步声藏在场地内的喧嚣下,蹑手蹑脚地逼近陆沉。
在发出攻击的前一秒,我冲着大家振臂高呼——
我:“大家别忘了,陆总就在这里,今晚我们也让老板尝尝我们打工人的厉害!”
话音落下,我像是为众人做出表率似的,将手中的枕头高高举起,朝陆沉摔过去。
陆沉显然没有防备,条件反射般往后仰去。我的枕头险险擦过他的肩头,直生生撞上了他怀中的枕芯。
他很快回过神,因笑容微微眯起的眼中露出狡黠的光,他也朝着我举起了手中的枕头。
陆沉:“既然你主动宣战,我就不客气了。”
陆沉扬起手中的枕头朝我追过来,而我早有准备,笑着一溜烟窜出好远。同事见此情景,立刻调转风向。
猫哥:“伙计们别内讧了,都来支持工友啊!”
猫哥急于摆脱“团宠”身份,助力我将“众矢之的”转移到陆沉身上。
郝帅满满和其他同事见状,也举起枕头跟紧在猫哥身后,齐齐向陆沉包围了过来,举起枕头见缝插针地拍向他。
一瞬间,陆沉成了场上所有人的中心。
包围圈越来越小,枕头在陆沉上方炸开一朵朵羽毛的花。陆沉根本无力还手,只能把枕头举在头顶防守。
他的肩上头上都落满了羽毛,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歪在鼻尖。尽管有些狼狈,但他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笑意,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他起先只是弓着腰一味躲闪,尽可能地避免枕头攻击,但很快他的步调越发沉稳,边躲闪边架着枕头反击,寻找着能突出重围的合适位置。
眼瞧着他要逃出人群,变守为攻,我堵住了包围圈的空挡,坏笑着埋伏了陆沉一枕头。猫哥见状,抱着快散架的枕头前来支援。
猫哥:“刚刚被他们拷问了那么久,现在总算轮到我了!陆总也来回答我们的问题吧,我先来!我们公司什么时候可以带猫咪上班?”
陆沉扬了扬眉,虽被众人团团围困,但被问起与公司相关的问题却处变不惊。
陆沉:“关于带猫上班的问题,我之前就听不少同事提议过。我们可以先做个调查,毕竟也要考虑到一些同事在意卫生问题,或是对猫毛过敏的情况。如果这个需求量过半,我们再考虑具体的实施方案。”
没想到随意提及的问题得到了认真妥帖的回复,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猫哥:“家人们!对于陆总的回答,满意的稍作休息,不满意的继续攻击!”
陆沉的回答有理有据,可方案落地的时间听上去依旧遥遥无期,我起哄似的加入不满意的行列,冲陆沉继续发起攻击。
大家也跟着重新捞起武器,誓要把工位上没能提出的问题像枕头里的羽毛一样全都打出来,大家纷纷三言两语地发出提问。
开始陆沉还在一边挨打一边认真回复,但随着离奇的问题越来越多,陆沉也开始放下工作状态,被大家带动到这种胡闹的氛围里来。
郝帅:“陆总!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周只上三天班?”
陆沉一边闪避开从旁侧挥来的软枕,一边平复微喘,表情有些无奈。
陆沉:“我也想只上三天,可还得问问我们的合作方同不同意。不如先考虑灵活的工作时间或者远程办公这样的选项?”
猫哥:“好好!老板万岁!”
枕头大战不知怎么演变成了员工许愿大会,大家高声说着平时不敢诉诸于口的话题“逼问”陆沉,还借机用枕芯“殴打老板”。
内里的羽絮因撞击而四散飞溅,手持着的枕芯裂口撕扯得更大。一时间,仿佛摁下了慢进键空气中扬起了一场缓慢飘洒的“雪”。
陆沉被拍打得只有双手投降的份,整个人几乎要淹没在羽毛海里,笑容却是漾开了满脸。
趁着漫天的羽毛雪模糊了目标人物的视线,我深呼吸一口气,抓着枕头袭向陆沉。他还没从纷纷扬扬的羽毛中回神,笑着吃下了一击。
我们隔着羽絮望向彼此,我几乎想直接蹦进他的怀里再来一次,我不知道陆沉有没有看穿我的想法,下一刻,我们又一起笑弯了眼。
羽毛雪彻底点燃了枕头大战的氛围,起先不敢对陆沉造次的同事也撸袖子加入战局,直到哨声划破了这场大厅里的羽毛雪,比赛结束一一
裁判组的同事一一检查过大家的枕头,宣布陆沉的枕头里羽毛最满,输掉了比赛。
大家把手里的枕头抛上天,欢呼着要惩罚陆总天马行空地构思起惩罚的方式来。
看到他微红的脸颊,我才忽然回过神来他还在生着病。虽然不知道他这样是玩得开心还是生病的原因,我的心底忍不住浮升出些许担忧。
趁着中场休息大家还瘫在地上气喘吁吁,我拉着陆沉的手离开大厅。
陆沉被我牵着走进整理室,这是个单人间,两个人进入后显得过分拥挤了。不过我光顾着拍黏在陆沉睡衣褶皱里的羽毛,没太在意这些。
拍着拍着,眼见他陌生的狼狈模样映进一旁的镜子,我忍俊不禁,陆沉也跟着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尽兴。
我:“陆沉,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那天,我们也在房车里进行过一次枕头大战?”
陆沉:“当然记得。”
我:“嘿嘿,那时候我还被你牢牢压制,今天我终于反败为胜啦!”
见我洋洋得意的模样,陆沉轻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
陆沉:“虽然赢的方法有些“别开生面”,不过没关系,我也玩得很尽兴。”
陆沉点点头,语调温存和缓,掺杂着些许感慨。听到他亲口承认玩得高兴,我心中不免一阵雀跃和宽慰。
我:“那就好,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你会不习惯呢。”
陆沉笑着摇摇头,细致地掸去我肩头的棉絮绒毛剐蹭过脖子,有点泛痒。
陆沉:“不会的,在小时候,我很向往那些有许多玩伴、一呼百应的孩子王。但后来我就没有什么和同龄人一起玩的机会了,所以今天我很开心。”
我知道,他三言两语略过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中漫上一丝柔软,学着他的样子,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额发。
我同时庆幸自己并未误读陆沉,虽然他是个体温低于常人的血族,却怀着与人类一样放下防备、靠近彼此的温暖愿望。
哪怕那份愿望只是偶然浮现,却是因我而生已经弥足珍贵。
比如刚刚那样的情境,对他和对我来说好像都是恰到好处,心情如同泡入温水,每个毛孔都在舒服地呼吸。
这时陆沉忽然睫毛轻颤,神色流露出一丝异样。
我:“怎么了?”
陆沉:“似乎是有些羽毛掉进衣服里了,身上有些痒……”
后半句含糊的尾音遮盖了欲望的波动,陆沉抬眸望向我,湿润的眼神里是无声的渴求。
小心,这种眼神是为兔子专门下的直钩!理智发出提醒,但我已下意识地开口作答。
我:“那我帮你……”
他了然般地笑着点头,又垂眸望向自己的纽扣。
手指仿佛蛊惑一般,摸上了他的衬衫,轻车熟路地扭开他胸前的束缚。
几分钟之前嬉闹的氛围,转眼变得黏稠浓郁,狭小空间内漫开甜暖的气味。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裸露的皮肤,热度飞速地蹿上脸颊。
我:“咳,你都是……哪里痒呀?”
陆沉:“后颈,那里好像沾上了一片。”
我的目光被陆沉的尾音带向他的锁骨,再缓缓挪到后颈,那里确实黏了根羽毛。
我扶着陆沉的肩绕到他身后,抓住痒意的罪魁祸首,却发现后颈处还有个微肿的齿痕。
是我昨天晚上攀着陆沉脖颈时留下的,微红的印迹使我不自觉地轻顶牙关,咽下片刻的怔愣。
我:“咳咳,还有些细小的羽屑,我再仔细检查一下。”
陆沉:“那就麻烦你了。”
脑内旖旎联想让我不免有些心虚,耳里陆沉的笑意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揶揄,我赶忙挪开目光,不再看他的后颈。
视线顺着微微起伏的背肌线条自然地下滑,略过他肋下紧实的肌群。
陆沉身体线条的走势像连绵起伏的山峦,自然中还有股野性的张力,运动后的山峦盛了点春雨,细且密的汗珠黏住了剩余细小的羽毛。
我眯眼将羽毛从陆沉身上拣走,退远些检查有无遗漏,才发现背上除却陈年疤痕,还添了许多我留下的暧昧痕迹。
昨夜记忆中湿漉漉的热度在我的脑海里“嘭”地一声炸开。
我想起,轻微的痛楚和充实的快感是如何沿着躯干和四肢扩散、蔓延……
我:“……”
就在我彻底坠入潮热夜晚的回忆前,陆沉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陆沉:“现在好了。”
我从神游状态归位时,发现陆沉早已转身,正对着我的脸细细研究。
陆沉用手背安抚性地碰了碰我的脸,我的身体却在这短暂的碰触中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陆沉:“你的脸很红……怎么了?”
陆沉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如搔痒般拂过我的上唇,他的眼镜都被我的鼻子碰歪了,我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眼里微红的笑意,分明是明知故问。
我:“……这都要怪你,肯定是你把头昏脑热传染给我了。”
陆沉:“虽然我现在已经痊愈了。但看你的样子……也许确实是我的错。要不要帮你降降温?”
话音没落,他便开始动作。微凉的手掌触上我的耳根,轻柔地摩挲着耳后的经脉,掠起点暧昧的痒意。
理性想要挣扎,想要从这种难耐的麻痒中逃开但身体早已谙熟这种柔和的快感,卸下防备安心地沉沦于此。
陆沉:“这样好些了吗?”
我:“嗯……”
没等我重新掌握唇舌的控制权,给出一个清晰的回答,陆沉便笑着摇了摇头。
陆沉:“好像还是有些热。而热源似乎在……”
在我的默许下,他的手指带着微量的苦艾气息钻进睡衣,将我耳下至锁骨的位置都包裹在手掌里。
陆沉:“这里。”
这么说着,他的大掌缓慢地摩挲起来。
越来越痒……我现在感觉不是他被羽毛弄痒,而是我掉进了羽毛堆,甚至像是羽毛钻进我的身体,争先恐后地振翅欲飞。
我害怕羽毛挣开自己身体的掌控,不自觉地与陆沉的手贴得更紧,寻求他进一步的帮助。
陆沉捕捉到了我的茫然,以和缓却不容拒绝的力度抚过滚烫的皮肤,好让羽毛不再抓心挠肺地捣乱。
就在我的意识将要失重时,门口响起猫哥聒噪的响声——
猫哥:“ ,你在哪一一咳咳咳咳咳,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沉立即背身挡住我,我努力踮脚向外看,只见猫哥已飞速滑出整理室门口,逃离现场的同时还不忘提醒。
猫哥:“那什么,我来是想说,冷餐会开始了,有蛋糕点心的,快来补充能量!但、但好像不补充也可以——”
猫哥的这一句稍稍冲淡了我尴尬与害羞的情绪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眯眼倒在陆沉肩膀上整理通身的愉悦,肢体相触之处也传来微微的颤动,陆沉似乎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陆沉:“看来只能等到回家后再帮你降温了。”
他的指尖重新回到我的领口,替我将衣服的皱褶慢慢整理服帖。
我也帮他把衣服整理好,我们这才牵着手离开房间。
我们一回到主会场,大家的眼睛就全转到我们身上,我顶着满场的好奇目光,拉着陆沉到餐台边拿点心。
郝帅和其他几个同事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捧着餐点犹犹豫豫地挪过来,似乎想为先前的行为找补。
郝帅:“老板,那个……我们几个刚才玩疯了您别介意啊!”
陆沉:“没关系,今晚是解压的睡衣派对,我很喜欢刚才大家放开的样子。”
见陆沉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猫哥朝同事们偷偷使了个小眼色,好像有什么小心思呼之欲出。
猫哥:“咳,我就说吧,老板很开明的,而且刚才应该也很放松开心。既然这样,那之前说好的惩罚还是要保留!
我们也不为难你,坦率回答我们三个问题,就算结束,怎么样?”
就知道这家伙憋着坏呢!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沉已经随和地点头答应。猫哥嚣张地觑了我一眼,大着胆子道。
猫哥:“那么我就来代表大家问第一个问题。陆总,你和 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陆沉并未立即作答,而是侧头看向我,瑰色的眸子仿佛流淌着浓郁的琼浆。
陆沉:“具体的日期是我和她的秘密,但应该比大家想象的要更早一些。”
虽然答案并不明确,但陆沉的回答也已经满足了大家的八卦欲,出现一片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的“哦”。
满满:“ ,你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不过我早就看出你和陆总之间有火花了!”
郝帅:“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你老板娘呀?”
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我:“什么啊,我才不会背叛我们打工人联盟的!我的思想永远跟大家一条战线,同进同退!”
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哄闹了一会,猫哥终于得以力排众声,扬起手臂再次发问。
猫哥:“那第二个问题,你们是谁追的谁?”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最初的关系错综复杂,很难说清楚。犹豫的当口,我听到陆沉不假思索的声音。
陆沉:“是我先追求她的。”
我:“但好像也不完全算是……”
陆沉望着我,眼中闪烁着笑意。
陆沉:“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做了一些可以更好地靠近你的举动。也许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但那确实是我主动迈出的一步。”
我:“诶?可以更好靠近我的……举动?”
我回想着最初几件共同经历的几桩大事,该不会那时的他真有什么特权吧?下一秒,陆沉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似乎看穿了我的胡思乱想。
陆沉:“你想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从专业角度做出的最客观判断。只是在另一些选择中,我都听从了自己的心,倾向了你。比如……那杯拿铁。”
是我们初遇所在的那家咖啡厅。他为我点的那杯拿铁,恰到好处地安抚了我当时慌乱的情绪。
会不会从那时起他就对我有一份特殊的关注,所以才那么熨帖地与我同座,无声地为我解除危险……
陆沉的眼底悄然泄出温和的笑意,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对我无声的确认。
默契带来的另一份欣喜像潺潺的溪流在心口泛开,我们之间已经无需言语,仅凭着微妙的眼神与动作也能明白彼此。
大概是看我俩眉来眼去,大家纷纷起哄,嚷嚷着说听不懂再具体说说,怎么小情侣打哑谜呢?陆沉只是笑了笑,随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猫哥眼色很快,知道不该因小失大,果断控场切到了下一个话题。
猫哥:“第三个问题,也是大家最好奇的,你们……已经同居了吗?”
陆沉:“是的。”
陆沉听了这个问题先是询问地看向我,见我默许地点了点头,才坦然回应。众人应声尖叫,猫哥疯狂眨眼,暗示他们赶快闭嘴不要影响自己提问。
猫哥:“住在她家还是你家?”
陆沉:“尊重她的需要,但大部分时间,是在我的房子里。而她搬进来以后,那里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所以现在,还是称为“我们的家”更贴切一些。”
话音落地,我的心像是漏跳一拍。我与陆沉四目相接,眼前却浮现他提及的“变化”——
亲力亲为搭建的秋千、客厅头顶的吊灯、共同挑选的床品……无数个按照我的心意和习惯布置的角落里,记录下了太多的生活点滴。
就像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让小兔子和小熊安心藏身的洞穴。不知不觉中,那里完全成为了我们的家,牵系着我与陆沉所有的归属感。
见陆沉认真回答,猫哥他们自然不会满足只问三个问题,还试图继续八卦。不过,又都被陆沉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冷餐会上的气氛融洽欢乐,大家被满足了八卦之心后,在陆沉面前也放开了手脚,各个手里捧着甜点,毫不拘束地聚在一块儿吹牛调侃。
吃饱玩累了,大家在别墅里四散开来,有的歪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有的还没尽兴,打开深夜电台,享受一支慵懒的爵士。
我和陆沉倒是没什么睡意,手牵着手在别墅里四处溜达,无意中发现了一间从侧面凸出的空房间。
我们推门进去,惊讶地瞥见房间的顶部由透明玻璃巧妙构成,如同一扇天窗,能将夜空尽收眼底。
窗子下就是一个心形小沙发,我和陆沉不约而同地躺下望着天空。
我:“这个设计真好啊,晴天,夜晚,雨天,雪天,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完全不同的风景。像是在魔法世界里一幅装裱好的,又会持续变化的画一样。”
说着,我情不自禁举起手,形成半个画框,陆沉默契地伸出手,和我一起框住了那片天空。
陆沉:“而今天,是一幅有着繁星与晴夜的画作。”
陆沉带笑的声音响起,月亮在“画作”里没有露面,却代替了房间未开启的灯,勾勒出我们在地板上相互羁绊的影子。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这也是陆沉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面对大家,于是我忍不住好奇,偏头问他。
我:“陆沉,你喜欢今天的这幅画吗?”
陆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伸向我,手指紧紧嵌入我的指缝。
“画卷”被收束起来,繁星与夜空也就因此被藏进了我们的手心。
陆沉:“很喜欢。今天和这幅画,都很喜欢。”
我知道,“今天”指的是他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熟人圈子里,与大家打成一片的相处。这幅画,则是只有我与他独处的时间。而他告诉我,都很喜欢。
掌心交叠传来的温热,像是一直爬升到我的心尖,最后泛滥开潮水般的甜蜜。
我:“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陆沉:“嗯?……好。”
我动了动被陆沉拢在掌心的手,示意他暂时松开。
而他松开后,我却依旧紧紧握拳,然后转了半圈身体,从仰躺到侧躺,面对着他。
我:“你也转过来,看我看我。”
陆沉依言照做,与我面对面侧躺着,眼神里藏着好奇。
陆沉:“好,转过来了。”
我:“那么,魔术就要开始了!刚刚,我借用神的力量,把浩瀚星空中的其中一颗流星抓进了这只手里!”
说着,我冲他摆了摆一直握着的拳头,陆沉像个小孩一样好奇又乖顺地将目光锁定在我的手上,仿佛真的相信了我能抓住流星。
我:“所以现在,你要赶快许一个愿望,它一定会被实现。”
陆沉配合地点点头,虔诚地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
我:“许好愿望了吗?”
陆沉:“嗯,许好了。”
我:“那现在,流星就要出现了——”
我把拳头放到自己下巴前,又举起另一只手,然后哗的一下,双手张开在脸颊两侧,做出一个绽放的姿势。
我:“哗——当当当!流星就是我。”
我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陆沉明显没有预料,愣怔地看着我。
好半晌,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只能听见呼吸声和我那急促的心跳。
终于,我忍受不住漫长的沉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嗯……这个魔术……是不是有点幼陆沉还是没有回答,他依旧看着我,眼睛却变得格外的明亮,像是那颗流星真的出现了,落进了他的眼里。”
而脸上愣怔的神情也化为一抹浅淡的笑,随后逐渐扩散,从眼角、眉梢蔓延到唇边,笑意汩汩流淌在脸庞的每一寸。
陆沉:“看见了。”
我:“……什么?”
陆沉:“可以实现我愿望的星星,和想要的愿望,我都看见了。就在我眼前。”
陆沉专注地凝视着我,他覆上了我停在鼻尖的手,引导着它,缓缓贴在我的脸侧。
房间的钟摆仿佛停下了节拍,夜风透过房顶的天窗轻轻漏入,连带着漫天缀烁的繁星都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似乎也成为了满天星光的一部分,无论何时何地,都让我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