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车票❈

摊位的挂绳上,垂吊的各种小物件在风中摇晃其中,一张用木头夹子固定的薄纸格外引人注目。

泛黄的纸张对折着,边缘卷曲发脆,能看到明显的水渍,像是之前掉入海中,重新被冲上岸的。

纸上会写着什么?心中被这小小的未知勾出几分好奇。

我:“要不就这件吧!”

取下那张脆弱的纸,我小心地捏着边角将它展开,和陆沉一起查看上面的内容。

被海水浸泡过的文字晕染严重,只能勉强辨认出零碎的单词,边缘处印有一个模糊的勒忒斯铁路标志纸面的中央,一条横线连接着两个陌生的站点名,目的地的那一侧被人用铅笔画了好几个重叠的圈。

我:“原来是张车票。不过上面的站点怎么都没在这边的地图上看到过?”

陆沉:“可能是已经停运的线路。勒式斯半岛这些年一直在做城市改造,车站更名也是常见的情况。”

我们尝试在手机上搜索,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终还是在一位当地老人的口中,证实了陆沉的推测。

这张旧车票对应的是岛上很久以前就废弃的一条铁路,现在道路都做了重新规划,那时候的站点和站台大多都不用了。

老人扶着眼镜,将车票拿远,又眯眼看了许久。

老人:“这个出发站点,其实就在码头附近。但这个目的地,就有点远咯。这张车票真是有年头了啊……也不知道那地方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看向车票上的目的地,那里用铅笔画下的几个圈力道很深,像是有着很深的念想。

这么说起来,我和陆沉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年车票的主人准备开始这趟旅程的起点。

当时那人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想要前往的地方是什么模样?这张车票最后又是为什么流落到了失物杂货铺的角落?

那些曾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由一张小小的车票牵引出的浪漫桥段,此刻正鲜活地在我的脑海浮现。

在满心的好奇与畅想里,一个冲动随之萌芽。正想开口时,身旁陆沉的声音已先我一步响了起来。

陆沉:“如果我们想去车票的目的地,您知道路要怎么走吗?”

老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朝着那个方向就没错啦。”

问完路,老人向我们摆了摆手,牵着狗慢悠悠走远。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在转头时被陆沉刮了下鼻尖。

陆沉:“岛上有一条有轨电车,正好是通往那个方向的。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去目的地看看,好像有读心术一样。”

听到我的话,陆沉的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映着阳光,笑意格外温柔。

陆沉:“不是我有读心术,而是现在的我们,总是能够想到一起去。”

就和散步一样,在朝夕的相处中,我和他的步调悄然重叠,有时自己做出的选择,似乎也成了对方喜欢的事。

陆沉牵紧我的手,不易察觉地前后晃了晃。

陆沉:“和你一样,我也很想知道那张车票的目的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电车站距离码头并不远,沿着石板路绕过几个转角,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

我们买了全天的电车通票,坐上车,开启了前往车票目的地的第一程。

与其他地方不同,勒忒斯的电车车厢被设计得格外小巧,形状像是个灵活的糖果盒,能够轻松地在狭窄的街巷里来去穿梭。

沿途的风景像老电影的胶片般一帧帧闪过,民居错落有致,偶尔能从中看到一二歪斜的店铺招牌,或是别致有趣的橱窗。

乘电车的多是勒忒斯当地人,他们用方言交谈欢笑,在街上看到熟人就拉开窗大声招呼,只是看着,心情就随这一路的热闹轻松起来。

每到达一个车站站点,电车会停靠五分钟。趁着短暂的停歇,我们决定下车透透风。

空气中浮动着晴天干爽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拽了拽陆沉的衣袖。

我:“陆沉,我刚才在开过来的路上,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陆沉:“我也注意到了,大概要往回走一点,去吗?”

正想点头应答,视线瞥到一旁停靠的电车,我硬生生刹住已经跑到舌尖的“好”字。

我:“会不会赶不上车?”

陆沉:“有可能。那跑着去?”

我:“好!”

这一次,“好”字脱口而出。

我一把握住陆沉伸向我的手,率先要跑出去。他却朝另一个方向轻拽了下我的手。

陆沉:“这边应该更近。”

我跟着他跑进一条小巷,石板路上交织响起的脚步声,仿佛一首即兴演奏的轻快乐曲。

温煦的阳光、咸涩的海风,还有逐渐共振的心跳与呼吸,我们曾经也这样在异国的街头奔跑,此刻的悸动与那时相似又截然不同。

凭着一腔冲动出发,又气喘吁吁地折返,勉强卡着时间追上了马上要启动离开的电车。

坐到座椅上时,胸膛仍在剧烈地起伏,彼此的头发都被风吹得散乱。然而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的狼狈都化作了笑声。

被我们惦记了一路的香味,此刻已经化成残留在唇齿间的甜意。

刚出炉的黄油小蛋糕很好吃,奔跑后的心跳很快,这一趟跑得很值。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像这次一样,幸运地赶上电车。

等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奏完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时,身后响起了车轮摩擦的声响。一回头,街口的电车已经扬长而去。

但是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二十分钟后的下一班电车,而且——

陆沉:“而且,我们可以安心再听几支曲子了。”

就这样乘坐着电车一路向前,直到抵达某个站点时,车上的广播提醒所有的乘客在此下车。

走出车厢,外面是明显比之前空旷冷清许多的街道,同样也是这条有轨电车线路的终点。

我重新拿出那张旧车票,尝试向乘务员打听后面的路。但对方看完只是摇摇头,表示对车票上的目的地一无所知。

乘务员:“这附近的小路多,要找的话,你们可以租一辆电瓶。”

一路上,我们也试着向其他人打听过,但很不巧,也没得到什么可靠的线索。

我:“请问陆沉,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手上勾着陆沉的指尖,无意识地前后摇晃。

陆沉任由我大幅度地摇晃着手,也学我的样子歪头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开口。

陆沉:“从前通讯没有现在方便,除了靠记忆之外,很多人家里应该会准备铁路的时刻表或线路图。要是能找到一份,应该能帮我们确认目的地的位置。”

有道理,我打开手机搜索了一番。最后在一条帖子的评论区里,发现了一家二手旧物店。

旧物店的位置就在附近,我们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先是前往电瓶车租赁点,工作人员见我们是情侣,热心地给我们安排了一辆戴着花环的粉色兔子车,长耳朵还会随着车速上下摆动。

我从身后搂紧陆沉的腰,他起初开得小心,渐渐才加快速度,电瓶车在石板路上灵活地穿行,有种夏日独有的惬意。

兜兜转转绕了几条街,我们停在了街巷深处的一家店铺前。

门口的木质立牌上,刻着斑驳的“旧物交易”四个字。店门虚掩着,陆沉走上前,轻叩了几下门。

陆沉:“打扰了。”

老旧的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店内空无一人,只有柜台旁立着块牌子,告知来客店内的东西均可挑选,钱放柜台上就行。

只是……店内五花八门的物品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垒成一座座小山,完全不知道该从哪找线路图。

我和陆沉决定分头行动。翻找了好一会,我几乎把店里能找到的旧地图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余光警见陆沉静静立在角落的书架前,低着头,像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

我手跟脚地绕到他身后,打算吓他一跳。就在即将得的瞬间,陆沉转过了身,手里还捧

着一本厚书。

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清清嗓子,抢在他开口前先行转移话题。

我:“咳咳,这么认真,在看什么呢?”

陆沉:“嗯……在看这本书里的故事,有关于勒斯铁路的线索。”

顺着陆沉的话,我看向他拿在手中的书。

封面没有书名,只有些抽象的图案,看起来倒是年代久远,但怎么也猜不出它会和铁路有什么联系。

我:“快说说,里面讲了什么?”

陆沉:“讲的是两个铁路记录员玩忽职守的故事。很巧,故事里的两位主角和Jude一样,也是小机器人。

它们的工作是在发车前,记录下列车上每位乘客的记忆。而它们负责的这条线路的始发站,就在勒忒斯的码头。”

我:“那和车票的出发地刚好一样诶。”

陆沉:“是,从被制造出来后,小机器人们就没有离开过码头,每一天都在履行记录记忆的职责。可是这些记忆实在是太有趣了,于是有一天,它们约好一起开始一场体验之旅。

在喝下能够短暂变成人类外貌的魔药后,它们随机跳上一辆车,偷偷混入了车厢。列车不断前进,最后停在了一家古老的店铺前……”

故事说到一半,陆沉的声音忽然停住。我眨眨眼,在看到他含笑的眉眼后,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我:“和我们今天的经历有点像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陆沉:“然后,魔药的药效到时间了。它们需要一个真爱之吻,才能帮彼此把药效延续下去。”

他继续说着故事,目光却不在书上,而是落到了我的脸上。

这根本不算暗示,他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让我忍不住调侃他。

我:“这个故事里的私心是不是太重了一点呀。”

陆沉:“那你愿意满足我的私心吗?”

有些问题无需用语言去应答,在书架前,我踮起脚尖,他适时俯身,嘴唇短暂地相触。

分开时,我瞥见他眼底闪烁的笑意,不知为何就生出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垂眸,挪开视线。

无处安放的视线,恰好落在他手中的书上,看清了书里的内容。

果然,没有文字,没有故事,没有书页。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仿真的纸质假壳。

我:“陆沉——”

陆沉:“我错了。”

骗局被揭穿,陆沉认错得极快,然后就像是为了强调自己表现很好一样,定定地看着我。

我:“你现在怎么那么坏心眼。”

陆沉:“那看在我找到“线路图”的份上,能不能将功抵过?”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用指尖勾起,下一秒,手心里传来纸张的触感。

展开一看,果然是我们在找的线路图。不愧是陆沉,但我还不打算这么轻易饶过他。

我:“将功抵过的话,一张线路图还不够,还要加上你刚才没讲完的故事。回去以后,我会监督你把这部Jude的番外铁路篇写完的。”

陆沉:“铁路篇?听起来,我以后还会被增加不少番外的写作指标。”

我:“有异议吗?”

陆沉:“没有,而且欢迎Sonder的现任大股东亲自催稿。”

不过,比起未来会出版的番外篇,我们还有今天的车票故事亟待更新。

有了线路图的帮助,我们终于弄清楚了车票目的地的具体位置,以及接下来的路大概要怎么走。

但毕竟年代久远,线路图上的种种标注和现在岛上的布局差异颇大,途中我们还是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

我:“真的是这条路吗?”

跟着线路图的指引七拐八绕,却是将路越走越窄,最后竟钻进了一条堪比独木桥的巷弄,连掉头撤退的余地也没有。

只能往好处想,至少一路进来,狠狠锻炼了陆沉的车技。

等回去之后,万甄总裁的坐骑可以再添电瓶车一员大将,还能在早晚高峰的时候载我上下班,实用还亲民。

畅想到一半,突然想起在光启电瓶车不能载人,于是这个通勤方案只好暂时搁置,陆沉故作遗憾的表情让我直接笑出了声。

偶尔,也会幸运地遇见没有拆除的指示路牌。

只是这些老路牌指的方向千奇百怪,有的指天,有的指地。

我盯着面前又一个让我们上天遁地的路牌,心里万分无奈。

我:“路牌路牌,回答我,接下来到底该往哪里走?”

陆沉:“没有回复,可能是信号不太好。”

像是修理那些老旧的电器一样,陆沉走到路牌边,轻轻拍了两下。

指路的箭头吱呀呀打了个转,最后停在正确的位置,说要朝这里走哦。

标注的直行线路,被民居围栏拦腰截断;说好的站前广场,却挤满了咖啡座和遮阳伞;该有的路口,如今只栽着棵大树,不知路在何方。

一路磕磕绊绊,时而绕路时而迷路,越是深入,越是人迹罕至,道路渐渐被野草与苔藓侵占最后,在一段几乎被杂草淹没的生锈铁轨前,

陆沉停下了电瓶车。

陆沉:“后面的路应该需要徒步了。要先休息一下吗?”

我:“不用不用。这是到达目的地前最后一段路了,一鼓作气走完吧!”

话虽说得干脆,但我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经历了半天的波折,我已经能确定手中的这张老线路图不可尽信。

图上标着是最后一段路,但究竟有多长,需要走多久,其实谁也不知道。

铁轨延伸向远方,最后没入枕木间的野草之中,化为视野尽头一个深色的点。四周冷清而安静,连风声和鸟鸣都显得遥远。

我踩在铁轨上,张开双手,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前走,注意力渐渐落到了与我并肩的陆沉身上。

从码头找到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夕阳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侧颈的细小汗珠。

一路过来基本都是陆沉骑电瓶车载我,遇到难走的路也是他照看我更多,跑这一趟,他其实比我要更辛苦些。

如果要接着往前走,等我们返回的时候,天色应该已经很晚了,说不定还会错过海边的螺舟节。

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我们最后真的能在车票的目的地看到特别的风景吗?

出神间,我往前迈的步子突然踩空,身体毫无准备地歪向一旁。

陆沉立刻伸手,牢牢扶住了我。

陆沉:“小心。”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包裹住我的指尖,连带着那些迟疑也被悄然抚平。

我回握住他,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继续摇摇晃晃地踩着铁轨向前。

我:“陆沉,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啊?”

陆沉:“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确定。我们跑了那么远的路过去,如果到最后什么也没看到的话,该怎么办?”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面朝陆沉。

站在厚重的铁轨上,我几乎能够与他平视,他的神情和目光都比平时看起来要更加清晰。

陆沉听完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弯起眼睛,朝我露出了一个近乎无辜的笑容。

陆沉:“是啊,怎么办呢?”

他学着我苦恼的语气,竟然把问题直接抛了回来。这下轮到我愣在原地了。

似乎是被我的反应逗乐,陆沉抬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又像是不舍得松手那般,用指腹轻蹭了下我的耳廓。

陆沉:“和你做同一件事情的感觉太好,我好像没顾得上去想象那里会有什么景色。”

我:“那里可能会是臭水沟哦!去的路上还有可能弄坏你很喜欢的这双皮鞋,这样也不要紧吗?”

我虚张声势地吓唬他,他看着我,突然凑过来吻了下我的嘴唇。

陆沉:“还记得我们买回来的那幅异型拼图吗?”

我有些不明白陆沉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开始回忆。

我:“……你是说一千片,每片都是小猫形状的那个?”

陆沉:“当时我们决定,每天花一个小时来拼。凭我们两个人的实力,一个星期拼完绰绰有余。”

我:“可拼了半个月都没能完成,那时候我真的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陆沉:“最后才发现是商家装错了一袋拼图。为了表达歉意,换货的时候商家还多送了我们两个水晶瓶子。”

我:“对了!我还顺便在那家店订了一些手工材料。”

陆沉:“因为想不出瓶子能放什么,所以你和我约好,每天睡前要各自折一只千纸鹤放进去。”

我:“但其实从第二周开始,我就做四休三了……”

陆沉:“没关系,你的那些都是带薪假期,我在你的瓶子里偷偷补上了。”

铁轨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我们在漫步中细数着生活里那些心血来潮与意料之外。

说话间,我侧头看向陆沉,在提及这些事情时,他笑得鲜明而生动。

我:“那些意外状况,也让你很开心吗?”

陆沉:“最开始还会有一点不适应。但后来发现,没有规划,想到什么就和你一起去做,生活突然间变得简单很多。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好。”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抚过草地,向树梢吹去。在世界的低语中,他牵着我的手,以交织的

指尖传递心意。

铁路蜿蜒向前,依然看不到尽头,但这次我决定换个问法。

我:“那不去思考,第一反应,陆沉你还想继续往前走吗?”

迎着我的目光,他笑了起来。

陆沉:“可以的话,我还不希望这段时光结束。”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去,运气很好,在拐过一个被树荫掩映的转角之后,脚下的铁轨戛然而止。

掀开垂落的爬山虎,穿过一截幽暗的短隧道,明媚的阳光在尽头一点点绽开。

视野骤然开阔,生锈的路牌立在肆意生长的枝叶间,上面镌刻的正是那个我们一路奔波、想要一探究竟的地名。

这里就是车票的目的地。青灰色的石块半掩在草丛中,废弃的铁架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这里似乎是个停用许久的采石场。

周围散落着几间小巧的临时建筑,外墙与窗框透露出陈旧的痕迹,空气中也飘浮着灰尘的气息。

最终我们抵达了道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一片倾斜的花海,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花顺着山坡流淌而下,翻涌成浪。

这是个被遗留在时间角落的地点,我和陆沉曾经也看过类似的风景,或许远比这里壮丽惊艳,也远比这里让人印象深刻。

但是,这并不要紧。

我们本就不是为了非要看到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我:“陆沉,我想从这个山坡上滑下去!”

陆沉:“好,我们一起。”

也不知是谁先迈开了步子,我们不管不顾地向漫山开满的花跑去。

脚步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花香与清风迎面而来,耳畔只剩下了彼此的笑声与心跳。

没有意义与目的,只是突然想这么做。想知道街巷的香味从何而来,想听完街边的手风琴曲,想去车票的目的地看看。

仅仅是因为“想”,我们就一起做了这些事情。

躺在随风摇曳的花丛中,奔跑后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我蜷在陆沉的臂弯里,重新取出那张将我们引领到这里的旧车票。

阳光穿透纸背,照出车票完整的模样,没有印章,也没有检票孔。

我:“陆沉你看,这张车票没有被使用过呢。是不是说明车票的主人最后没有来这个地方?主人公放弃了想去的地方,很多故事都会这样写,总觉得有点遗憾。”

陆沉:“也有其他的可能。说不定是主人公在其他地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所以就用不上这张车票了。”

他为故事续上了这样一个圆满的结局,我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我:“嗯,我更喜欢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尾!”

陆沉:“不过也可能是我们想得太多,主人公只是弄丢了这张车票,所以又去重新买了一张。这是现实主义结局。”

像猜谜般,我们轮流揣测着车票背后可能的故事。我不经意间撑起身,却在抬头的时候落了满肩的花。

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闲聊的时候,趁我不注意,陆沉一直在悄悄折花,别进我的发间。

光单方面怎么行,插花当然要礼尚往来。这样说着,我拿起花便要摆弄陆沉的头发,他也就笑着任我胡闹。

闹够了,我重新趴回他的胸口。看着漫山遍野的花,听着他的心跳。

我:“那你最喜欢哪一种结局?”

他沉思片刻,指尖慢慢摩挲着我的手背,留下一点细细密密的痒。

陆沉:“都喜欢。因为是我们一起创造了这个故事。无论如何,这都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视线相交,陆沉的眼中漾出淡淡的笑意,我不由自主地俯身,唇瓣相触的瞬间,他的手掌覆上我的后颈。

风裹挟着花粉掠过耳际,远处传来浪涛拍岸的碎响,我们用吻倾诉着此时此刻对彼此萌生的爱意。

对今天我们的故事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浪漫的终章,我和他都会喜欢这个结局。

时间流逝,暮色渐深,在回去的路上,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快艇码头,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返程。

飞驰的快艇划开鎏金色的海面,陆沉调转驾驶的方向,并不急着开回来时的码头,而是驶向了辽阔的海面。

快艇渐渐放缓速度,我们倚在甲板围边。タ晖从天际落下,似一笼轻纱,浸染着世间的一切。

一时间,我与他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是看着云霞放空,感受着心中因黄昏生长出类似期待的渴求。

近处突然传来“哗啦”一道水声,打破了眼前短暂的平静。

陆沉:“当心。”

陆沉及时抬起手,将我完全护到了身后。一尾鱼突然从船头跃出水面,带着四处飞溅的水珠在半空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溅起的水花全部被陆沉挡下,晶莹的水珠缀在他的睫毛与脸颊上,在夕阳下泛出浅淡的碎光。

他摘下被水模糊的眼镜,转头看向我时,发梢仍在往下滴水。

对视间,我们都怔了一秒,随即才不约而同地因这突发状况笑了起来。

我:“刚才的鱼跳得真高,都快和飞起来一样了。”

陆沉低下头,我边用带出来的毛巾揉搓着他的湿发,边回想刚才的画面。

我:“难道在勒忒斯也有要和海鸟见面的飞鱼?”

陆沉:“那它一定是条执着的飞鱼。即便在名为遗忘的海域,也没有忘记要和海鸟见面。”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将声音放轻。

陆沉:“其实,我还知道勒忒斯一个和爱情相关的说法。”

我:“是什么?”

陆沉:“当太阳触碰海平面的那一刻,是一天中最适合接吻的时候。”

毛巾从他的发梢滑落至肩膀。在他的身后,我看到夕阳恰好触摸到了海面。

或许是因为他透过我眼中的倒影看到了这一幕,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眼睛,吻就这样直接落了下来。

短暂的交缠后,他稍微后退。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仍停在一个像是随时会吻下来的暧昧距离。

我:“这究竟是勒忒斯半岛当地的说法,还是陆沉的说法?”

陆沉:“是我的说法。因为我想立刻就吻你。”

心跳因他的这句话漏了半拍,我主动拉住他脖颈间的毛巾,重新吻上他的唇,用行动告诉他我也是。

海鸟的鸣叫,浪潮的碎响,一切的喧嚣,似乎都融化在了漫天的夕晖里。

留在这里的,只有我和陆沉,还有我们共享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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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节律

物品详情

把回忆做成永生花,永不凋谢,永不背拂。

专属记忆

尝试着在打字机上打出“I LOVE U”,打完后才发现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