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往事风云❈
暮色四合，浑厚悠扬的乐声在滨海别墅响起，与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声彼此呼应，奏出连绵不绝又变化莫测的曲目。
不知是第几次，别墅迎宾厅的大门被人推开，我照例转过头去，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复古座钟，神经不由得紧绷了几分。
今晚的舞会上，Zee选定的服装领域合作商终于要正式揭晓。而在那之前，这里还要举办一场竞标会。它直接决定着各家企业的胜负，所以自然成了今晚的重头戏。
偏偏就在三天前，陆沉临时有事到国外出差，我便代表万甄公司先一步到达现场。而他，将会在竞标会开始前赶到。
我环顾周围，今晚的竞争者都已经就位，正在四处寒暄交际。人人都想在今晚多表现几分，为自己谋求更大的赢面。
毕竟，摩拳擦掌等着拿下合作的人，已经等到太久了……
就在我有些忧心之时，久无动静的旋转门缓缓转动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随之走入大厅。
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人欣长挺拔的身姿，金色胸针与领带相呼应，在璀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仿佛一阵无形的气场随之涌入，厅内的宾客纷纷被他吸引了目光，原本充斥在四周的交谈声逐渐低了下来。
但他却毫不在意似的，边整理着衬衣的袖口，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场内。
架在鼻梁上的镜片也掩盖不住那双锋利的眼，任由一种闲人勿进的距离感将他与人群割裂开来。
最后，仿佛有所感应，他的视线越过重重人影，落在了我身上。眼眸中的距离感在此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染着柔情的清浅笑意。
那笑眸随着他的脚步靠近，他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
陆沉：“原来你在这里。”
我：“我刚刚还担心你会赶不上呢，没想到才一动念，你就出现了。”
他微笑着上下打量我，又走近一些正要说点什么，一个年轻男人却大摇大摆地来到我们中间，生硬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这位小姐想多了。陆总这样谋略深沉的人，怎会让自己错过这么重要的竞标呢。”
？？：“我说得对吧，陆、总。”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陆沉年龄相仿的男人自说自话地走近我们。
他顺手从旁边的长桌拿起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陆沉。
看清来着的面容时，陆沉的眼中微微划过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微微颔首后接过了香槟。
陆沉：“多谢。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南江集团的CEO秦方。”
南江集团？在昨天得到的参与竞标的公司名单里，还没有这个名字。
陆沉：“秦方，是——”
对方却勾起嘴角，有些强硬地截住了话题。
秦方：“我知道，万甄集团副线Pristine现在的主理人，。
小姐还真是年轻有为。等我今晚拿下Zeal的合作，欢迎跳槽加入南江。”
陆沉：“听起来，你很有把握。”
秦方：“当然，因为我相信因果循环。所以，今晚的赢家绝不会是你。”
秦方不怀好意的语调让我有些防备，陆沉的脸色却依旧淡然。
陆沉：“我想，Zee先生会做出最有利公司的决定。我们拭目以待就好。”
陆沉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克制有礼，一副完全没有把对方的挑衅放在心上的样子。
陆沉：“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去准备竞标会的演示吧。”
我：“嗯？哦。好的！”
看到陆沉弯起的手臂，我正要挽上随他离开。却不想秦方被陆沉的话语刺激到，竟直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秦方：“陆沉，我早就提醒过参与竞标的其他人。不到最后一刻，不给心腹以外的人接触方案。
等着吧，今晚我不仅胜券在握，还会当众彻底撕掉你的君子假面。同样的手脚，这次你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秦方越说越激动，声调也不自觉抬高了几分。他若有所指的话让我有些云里雾里。
他指的“手脚”是什么？是商业竞争中什么不体面的手段吗？
面对这样的指摘，陆沉就像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打算，觉得好笑似的弯了弯嘴角就打算走开。
可我却无法做到像他这样不在意。
今晚舞会的宾客并不多，除了竞标方之外都是Zeal集团的骨干精英。这些毫无根据的话要是落入他们耳中，多少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想到这里——我有些忍不住想要为陆沉说几句话——
我刚想说点什么，抬头时却看到陆沉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反驳的音节就这样卡在喉间。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辩解只会成为人们事后谈资的一种，并不能真正解开误会。
于是我不再回应，利落地转过身，跟着陆沉离开了迎宾厅。
我们沿着厅外蜿蜒的小路，朝竞标会举行的内场走去。海风轻柔地拂过脸颊，顺带捎走了方才积攒的怒意。
我侧头望向陆沉，发现他有些走神，眉宇间也凝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难言情绪。
也许是我的注视过于直接，陆沉有所感知，很快就敛回心神，恢复了以往沉稳平和的模样。
陆沉：“怎么了？”
我：“你好像有心事。是因为那个秦方说的话吗？他看起来好像对你敌意很大的样子。你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误会？”
陆沉：“嗯，或许吧。”
我：“是在读书时产生过什么摩擦吗……他说的“剽窃”又是怎么回事？”
陆沉：“如果我想的没错，他谈论的应该是一次创业投资峰会上发生的事。”
我：“创业投资峰会？”
陆沉：“嗯，它的形式，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竞标会差不多。不过误会也好，栽赃也罢，对我们的目标都不会构成威胁，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我们更应该关注这个。”
对话间，我们停在一扇对开的雕花大门前，低沉悠扬的大提琴声从里面袅袅传出。
推开大门的瞬间，眼前展开一片衣香鬓影的图景。细细看去，先前在迎宾厅往来穿梭的人，此时大部分已经抵达了内场。
为竞标方安排的雅座上，除了之前在潘伯伯家门口见过的林子豪、邓锐之外，还有一个我未曾谋面的中年男子。
我认真回忆着宾客名单和照片，终于想起，他应该就是奢侈品牌Poca的现任董事长杨天渡。
Poca是一个有着数百年传承的轻奢品牌，尽管近年来有些没落的趋势，不过毕竟历史悠久，根基深厚。
我还记得，得知它成为竞标对手之一的时候，陆沉难得地皱了皱眉。
我：“那就是Poca的董事长吧？我们今晚最大的对手……”
陆沉：“是对手，不过，也有可能是合作伙伴。”
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他便主动上前一步，来到男子面前。
余光瞥见来人，杨天渡立即起身微笑道。
杨天渡：“陆总，好久不见。”
他端起手边的鸡尾酒和陆沉碰杯，随后便一仰脖，将杯中剩余不多的酒液一饮而尽。
两人正攀谈着，身后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笑声。我转头看去，方才与他人交谈的林子豪和邓锐此时并排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面具般的微笑。
林子豪：“杨总今天的气色真是不错。看来，Poca之前遭遇的公关危机已经顺利渡过了吧。”
邓锐：“哦？是吗，可我今天还看到了相关的消息。这次危机应该不会影响到Poca的业务吧？”
他们一唱一和之间，杨天渡从一名侍者的托盘上去来一杯酒，从容地抿了一口后才笑着摇头。
杨天渡：“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关危机，Poca经历过很多。谢谢二位的关心。”
Zee：“看来各位都已经到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Zee在几名高管的簇拥下步入了场内。
人们纷纷回过头去，以眼神致意。原本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林、邓二人，更是不动声色地往Zee的前方靠近了一些。
但Zee却没给他们太多寒暄的时间，而是径直来到场地中央早已布置好的演示台上。
Zee：“谢谢大家对Zeal公司新业务的关注与支持。今晚大家不要拘束，一定玩得尽兴。稍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竞标会的演示了。希望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多沟通和交流。
另外，演示后还有一个提问环节。还请在座的各位尽情提出你们在观看演示中产生的疑问。Zeal集团的未来，就交给各位了。”
雷鸣般的掌声过后，Zee却没有挪动脚步，他不紧不慢地扫视全场，最后把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在陆沉身上。
Zee：“如果已经准备好了的话，不知陆总可否打头阵，为我们热一热场？”
陆沉：“当然。”
陆沉微微颔首，于是Zee走下台，闲适地靠坐在第一排最中心的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抵于桌面。
陆沉示意竞标会司仪可以开始播放演示方案。与此同时，我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质版方案，逐一发到了在座各位的手上。
灯光暗下，演示方案被投影到幕布上。陆沉在随页面切换的光影中开始了演示。
他的语调平缓有序，那些专业又枯燥的商业词句从他的唇间吐出，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这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坐聆听，听他描绘蓝图，听他解析风险。
陆沉：“考虑到Zeal的商业定位，除了服装行业上的合作外。万甄也希望可以通过这次合作，进一步提升Zeal和万甄的品牌价值。
因此，我们计划在中港商圈建造Zeal的品牌旗舰大厦，并且目前已经取得了地产开发权。
如果有幸中标，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推进大厦的建造事宜。中港项圈作为国家级的金融地带，它可以为品牌带来的价值加码想必无需多言。
至于大厦的建造规划，请大家观看下面这段动画展示。”
动画展示大厦的规划后，陆沉又逐一演示了合作进度与收益预期。
随后，灯光亮起，正式进入了提问环节。
尽管方案已经十分周全详尽，但竞标会上虎狼环伺，立刻有人针对品牌旗舰大厦的设计提出质疑，指出陆沉好高骛远。
我有些担心地把背挺得笔直，昂首望向他，好似这样可以帮他多撑几分气场。
心有灵犀似的，陆沉也垂眸望向了我，点了点头，像是无声的安抚。
下一秒，陆沉转移了视线，重新看向场上众人，毫不避讳地肯定了提问人的说法。
陆沉：“我认为，“好高骛远”是Zeal集团现在正需要的。Zeal集团今年战略方针的核心，是进一步扩大业务范围。
这意味着不只是服装业务线，其他业务也有继续前进的需求。这个阶段，与Zeal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都需要更上一层。
因此，无论多么积极的布局都不算过分。”
以退为进的话术，再加上陆沉坦然而沉稳的态度，让提问人偃旗息鼓，勉强点头表示认可。
随后又有几个人提出了疑问，每一个都极其犀利，朝着方案中稍显单薄的部分不断进攻。
尤其是秦方提的问题，像是一连串精心设计的陷阱，每一个下面都埋着致命的炸弹。但都被陆沉游刃有余地化解，博得阵阵掌声。
经过将近半小时的来回，陆沉的演示终于结束，轮到林子豪上场。陆沉从容走下演示台，回到我的身边落座。
陆沉：“怎么表情这么凝重？”
陆沉的声音贴近我的耳侧，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我：“紧张呀，紧张得我手心都出汗了。”
陆沉：“是因为刚才的提问环节吗？”
没来得及等我回答，陆沉已经伸出手扣住了我的手指。一股暖意从他的掌心清晰地传来，渐渐抚慰了紧绷的神经。
我：“当然。好像他们不是提问人，而是饥饿的斯芬克斯，在座吃人前的餐前准备呢。”
陆沉：“这个比喻倒是很有趣。”
我：“虽然我没有完全听懂那些专业名词，可是能感觉到他们来势汹汹。说起来，我还记下了几个有趣的问题，稍后可以复盘一下。”
陆沉：“是记在纸上的这些吗？我看看。”
他接过我的笔记，我们围绕上面的内容低声讨论起来。时间渐渐过去，林子豪的演示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虽然陆沉一直在和我交谈，却也没有错过林子豪的方案，在接下来的提问环节提供了几个非常有益的思考角度。
林子豪的演示结束后，竞标会迎来了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
陆沉：“讲了这么多，你应该听累了吧。需要休息一下吗？”
经他的提醒，我才发现脑袋确实有点乱。
要是继续听下去，可能大脑要缺氧了。不然就和他聊点别的吧——
我：“这位秦总，建议你把话说明白一些，不要凭着无端的猜忌在这里无事生非。”
也许是我的反驳太突然，让陆沉和秦方都始料未及。秦方甚至愣在了原地。
力促轻咳了一声，我抬头，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瞬间便懂了他的暗示，打算就此打住，不再和秦方作口舌之争。
可反应过来的秦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带着更盛的怒火朝我们高声冷笑道。
秦方：“猜忌？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又怎么会在这里信口开河。要说剽窃他人方案这件事，陆总恐怕早就是熟手了吧。”
剽窃？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陆沉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气火攻心，我再也无法忍受，下意识也提高了音量。
我：“秦总的声音倒是响亮，证据却迟迟拿不出来。如果没有证据……秦总该不会不清楚诽谤罪的含义吧。”
秦方：“你——”
Zee：“各位，很热闹啊。”
晚宴的主人Zee不知何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款步走来，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Zee：“初次见面，秦总。没想到秦总竟是这样血气方刚的人。而陆总的女伴也是十分少见的……心直口快之辈。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他那些冷漠与不屑的眼神扫过秦方和我。我突然意识到，他对秦方口中的事并不感兴趣，反而是对我和秦方针锋相对的样子有些失望。
我刚才的表现会影响到Zee对万甄的印象吗？我立即停止了争执，却无法抑制懊悔的情绪如同藤蔓一样爬满胸腔……
【充满懊悔】：正面反击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再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