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题目是做毛毡,我一下就舒了一口气。

我:“这对我来说算不上是大冒险啦。”

咖啡馆的玻璃门上挂着五彩的毛毡风铃,我尝试向店家询问了下毛毡材料,他们把制作风铃的剩余材料送给了我们。

我选了其中一块洁白的毛毡材料,熟练地用针戳了好一会儿,一个迷你版的小兔子就顺利诞生了。

我:“你看看这像不像我呀?”

陆沉:“不是很像。”

他的语气虽然淡然冷静,可面容却带着笑意。

我:“咦,我把兔子的特征都做出来了呀?”

戳人形有些复杂且费时间,所以我才选择做一只小兔子来代替自己。

此刻我来回仔细观察成果,长耳朵短尾巴一应俱全,怎么看都是一只兔子呀。

陆沉从桌上小点心的装饰上,取下来一根红色的丝带,随手在小兔子的耳朵上系上了一个优险雅的蝴蝶结。

陆沉:“现在就像多了。不过在我眼里,还是兔子小姐本人更可爱一些。”

我怔了怔,今天我戴了对红色的小耳饰,没想到这种小细节他也注意到了。

心中涌出一缕被关注被重视的甜蜜,我低头看向桌上的小兔子,它呆呆地看着我,于是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一只小兔太孤独了,你要不要学着做只小熊陪她?”

陆沉:“我也正想这么提议。那就请兔子老师,教教我吧。”

❈咒言❈

“丢手绢”游戏已然过半,玩家人数只剩下三十人。

很多人都在不断变化的手绢信息中犹豫不决,既不敢去抢别人的手绢,也不敢轻易交易,有的干脆就等待命运的宣判。

我粗略估计了下剩余的手帕数量,红手帕10条,黄手帕6条,蓝手帕14条。

玩家A:“现在剩下的蓝色手帕最多,下轮受诅咒的颜色不可能是蓝色吧。”

玩家B:“我猜也是,一次性全淘汰了,哪有那么多人进入下一关。”

对于下一轮诅咒信息的猜想,大家似乎有了共识,拿到红黄手帕的人开始恐慌。

几轮“诅咒"下来,我之前的红手帕被人抢走了,手中仅有一条黄手帕。

而接下来最有可能从人数少的黄手帕开始淘汰,这样便可以延长比赛回合。

我计划找人组队,商讨破局的办法,但大部分玩家看见我都绕道走,生怕我夺走他们的“保命符”。

陆沉:“你可以拿走我的手帕。”

一个低醇而熟悉的声音滑入我耳中一一是陆沉!

我猛然回过头,那双红色的眼睛眯了眯,和从前一样,我指尖的温度却顷刻间冷了下来。

被击杀的痛苦再度袭来一—陆沉用枪抵着我的脖子,扣下扳机,而后我的灵魂宛若抽空,倒地发出一声绝望的闷响。

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杀我?我又为什么重新活了过来?对于这个阴魂不散的画面,我脑中有无数疑问萦绕。

我:“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我看向他手中的手帕,是相对安全的红色。

陆沉:“现在的局势,数量少的颜色危险程度最高,数量多的也未必绝对安全。所以,反常态就是这个游戏的常态。”

我:“你的意思是,处于中位数的红色其实是最安全的。”

陆沉:“我希望你可以多信任我一些。”

陆沉没有直面我的回答,他只是带着笑意看向我,神秘又笃定。

可是,他如何能在把我一枪击杀后,还坦荡地说出“信任”这两个不相干的字眼?我不理解。

我:“如果你认为红色安全,为什么要让给我呢?”

陆沉:“在取得他人的帮助前,首先应该要帮助他人,对吗?”

我:“对,你帮我的事可不少。”

我心中愤怒和困惑的情绪反复交杂,终于不再掩饰记忆恢复的事实,厉声冷面回应他。

他唇吻翕辟,神情有一刻微怔,又很快恢复淡然。

陆沉:“原来你想起来了。”

我:“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陆沉:“如果我说在当时情况下,不那么做的话,我们都会死……你愿意相信吗?”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看似杀了我,其实是救了我们两个?

我下意识摇摇头,我始终觉得,他真实的想法我根本无法触及。

陆沉:“作为游戏的参赛者,保持怀疑是一件好事。”

他神情依旧平静,似乎谈论的不是我的“死亡”,而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道理。

陆沉:“只是我的计划已经暴露,现在这一刻,我们是一样的了。”

我:“你的意思是……你被剥夺了管理者的身份?”

如他所说,蛰伏多年的宏伟蓝图一朝幻灭,他怎么还能轻松冷静地和我交谈。

计划被管理者撞破后,他又是怎么保住了性命,在比赛中自由流放?

不等我反应过来,手就被他一把攥住,他将我的手心摊开,把红手帕塞了进去。

我:“你干什么?”

陆沉:“就当作是一—成为同伴的礼物。红黄两条手帕你都留着。如果下轮诅咒是黄色,你就在颜色公布的一秒内,丢了黄手帕,留下红手帕。”

我:“那你怎么办?”

脱口而出后我便意识到,这句话对他有些过于关心,于是赶紧找了个说辞。

我:“就当是一作为同类受害者的关心。”

陆沉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慌乱,轻笑了声,微微颔首。

陆沉:“那么为了我的“同类”,我会与你再度见面的。”

他留下一句无足轻重的允诺后离开了,我仍满心犹疑。

似乎我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条手帕,而是能登上诺亚方舟的船票。

他究竟是出于好心还是阴谋,这个男人究竟是敌是友。

不等我想清楚,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里。

我耐不住好奇,拾了根其他玩家落下的电击棒作为防御武器,跟上了陆沉。

在一处毛毛虫装饰的暗门中,他召集了三个玩家,对他们神秘低语着什么,紧接着这三个玩家鬼鬼祟祟地前往了同一个方向。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就算陆沉真的失去了管理者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像个普通玩家一样坐以待毙。

片刻,陆沉也行动了,他轻巧地穿过了激光隧道,路径弯弯绕绕但方向明确。

我也“照抄"他的解题思路,一路紧跟。他十分谨慎,不时回头确认,我时刻警惕躲藏,以免被他发现。

这是一间五彩斑斓的、昆虫玩具主题的密室,桌上摆着四个道具箱,其中三个都开着口,不出所料的话,开箱人就是之前那三个玩家。

电子音:“Are you ready?”

他在上锁的道具箱前,开启了一个“打蛀虫”的游戏。

灵活的手指在箱子前来回游移,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却能精准地锁定下一个蛀虫出现的位置。

十秒左右,道具箱啪嗒一声打开了,一条鲜明的黄手帕,明晃晃地摆在道具箱中。

处心积虑地让玩家来到这里,自己又取出一条黄手帕,他到底在设什么局?

我迫切地想要搞清事情的真相,一刻也不愿再等待。

恐惧的情绪上涌,我深吸一口气,用电击棒抵住了陆沉的后腰。

然而,他神色自若地挺直了背脊,甚至没有回头看我。

陆沉:“看来我们重逢的时间,比我想象中更快。”

我:“陆沉,你果然还留了后手。”

❈流魂❈

我握着电击棒的手也有些颤抖,我其实不太确定,这个电击量会伤人到何种程度。

但陆沉似乎并不关心,更可恨的是,他嘴角居然还挂着莫名的微笑。

这微笑让我生气,我感受到了他的挑衅,更鼓起勇气把他逼向密室的角落。

我:“有什么好笑的?”

陆沉:“很难得见到你这样果决的一面。就像是……面对敌人忽然警觉起来的小兔子。”

他不经意“戏弄”了我一下,我毫无防备,不住晃了神。

我:“咳,别和我打岔,你到这来做什么?”

陆沉:“借助游戏规则,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又壮了壮胆,故意用电击棒把他按到墙角。

我:“你想好了再说。”

他倒也不反抗,冷静地靠着墙角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似乎并不害怕。

我:“你真的不怕我按下电击开关吗?”

陆沉:“嗯,你可以试试看。”

他的波澜不惊令我有些恼,这是我从他嘴里逼问出真相的最佳时机,我不想放过。

于是我用那条黄手帕把他的双手缠绕起来,高举过耳,绑在他身后的立柱上。

我:“你必须对我有问必答,听见了没?”

陆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睫毛轻盈地下垂,缓缓吐出一个字。

陆沉:“好。”

我:“你明明说自己一无所有,怎么就驾轻就熟地进密室,还拿到新的手帕了。”

陆沉:“我现在确实不是管理者,但在撤职之前,备份存档了工厂的所有信息。”

我:“你撒谎。”

或许我对从他嘴里说出的信息都留有疑心,或许我就是想对他击杀我的行为施以报复。

我用电击棒刺激了陆沉的肩膀,他抿唇轻哼了一声,肩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陆沉:“我没有理由对同伴捏造事实。”

他未免也太过镇定,不应该更诚恳地解释一下吗?

我的手又不自觉地伸向他的胸口,电击之下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唇也不住张开,吐出一口气来。

随着他呼吸的起伏,他胸口的轮廓越发清晰。

我:“那你说,为什么你拿枪射向我之后,我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陆沉:“有些记忆是极具危险性的,留着它们对你毫无益处。”

我:“你是觉得,这些记忆会让人要了我的命。所以就用消除记忆的方式,把我保了下来?”

陆沉:“那时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下,所以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命。”

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其实并不是服装设计师对不对,也不是为了给外婆治病才参加的?”

在我接连的质疑下,陆沉的眼神才有了一些转变,看不出是惊诧、失落还是……怜悯?

陆沉:“潘多拉的盒子里会有灾祸,了解真相未必是最好的结果。”

我对准他的腹部,狠狠长击了几秒,随后他眉头蹙起,鬓角微微渗汗,咬牙发出一句闷声。我有点慌了,放下了电击棒。

陆沉:“我宁愿你永远在探寻真相。”

可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想要知道。直觉告诉我,我离真相就差一张薄纸。

我:“我想知道,我有权利知道。这样吧,我换一个问法。你刚才说不会对我撒谎的,那我问你答。”

陆沉:“好。”

我:“我是一个人吗?”

陆沉:“是,也不是。”

我:“我是“天使工厂”的一份“资产”对吗?”

陆沉犹豫了一秒,缓缓点了点头。

我:“世上远不止一个我,而是有很多很多个我对吗?”

陆沉垂下了眼眸,不等他回答,我已经知道了全部答案。

下一轮手帕颜色宣布的倒计时响起,我解开了陆沉,和他一起返回游戏大厅。一路沉默,直到转过回廊,我忍不住抬起眼睛。

我:“那个……还好吗?”

陆沉:“还好,兔子咬人不疼的。”

陆沉的声音倒是很轻松。只是倒计时的嘀嘀音越来越急促,我却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陆沉:“你在想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如果连我的记忆都是假的,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陆沉:“相信你想相信的,依赖你的直觉。”

我麻木地摇摇头,脑中一阵撞击毁灭后,我好像什么也感受不到。

陆沉:“能力、智慧,还有同理心,这些都是你的天赋。”

我知道这是一些安抚我的话,但现阶段这些话却对我很受用。

广播里开始宣布诅咒的颜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手上有多条手帕的人打算随机应变,而只有一条手帕的人,随时准备以命相搏。

我左右各握一红一黄两条手帕,权衡之下,还是把红手帕塞到陆沉手中。

陆沉眉间微蹙,而后释然,平静地等待着命运的揭晓。此时广播声响起……

广播:“神奇的手帕漫天飞,轻轻地飞到你的面前……它携来了我的祝福,携来我蓝色的祝福……”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被诅咒颜色竟然是最不可能的蓝色。

现场爆发一阵骚乱,一个蓝手帕玩家在极限时刻丢掉手里的手帕,饿狼扑食般冲我而来。

玩家A:“快给我手帕,给我!”

我感受到他移动的瞬间,及时躲避,分秒之间,那人的颈环一阵紧缩,他痛苦地掐着脖子跪倒在了地上。

周围约莫十个左右的玩家也瞬间倒地,在这之前,他们都把手中的蓝手帕当做救命稻草。

有的抱团抵抗其他玩家,有的四处躲藏,万万没想到灾祸会落在自己头上。

相较之下,陆沉神情冷峻,好像他才是那个主宰别人命运的冷面判官。

我:“这就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我这才意识到,陆沉把三个玩家引去密室所实施的策略。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轮被诅咒的不可能是蓝色,但如果让蓝手帕玩家换成黄手帕,那么黄蓝手帕的数量就会逐渐持平。

这时再四处宣扬下一轮被诅咒的是黄手帕,那么贵宾们会发现一一

在数量相当且大多数人猜黄色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改成蓝色会让游戏更加好玩。

我:“贵宾们以为他们戏弄了玩家,其实是被你戏弄了。”

陆沉:“是规则就有漏洞,所谓游戏,就是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毫不意外的,他又一次实验成功了,好一招借刀杀人,把几个碍事的玩家除掉了。

惊魂未定下,我不禁隐隐向他试探。

我:“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也包括我吗?”

陆沉:“我从不利用同伴,但是相反,如果你想利用我的话,倒是乐意之至。”

顺利通关的氛围彩光四散摇曳,陆沉深邃的眼眸一阵明,一阵暗,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我:“这个游戏深不见底,但我有预感,有关它的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

陆沉:“我也有预感,我们在接下去的比赛中,还会有许多次见面的机会。”

陆沉眉眼带笑,语调却平静如常。执行者把我带离了赛场,我感到一束目光在身后紧紧跟随跟随到我彻底消失在了转角……

❈凛盘❈

又是熟悉的起点,幻流沙坑恢复原样,我体力有些透支,头脑恍惚,之前闯的关似乎是一场错觉。

我努力回忆之前的正确的路线,忐忑地又跳了一遍“房子”,祈祷着这次是最后一轮,能够直达终点。

可在离终点还有一步之遥时,我又听到了那该死的“Reset"音效,掉进了新的陷阱里。

随着高度的下降,我的心如同周围的空气越发冰凉,很快我便滑入一个完全由冰制成的隧道从一个冰壁炉里钻出。

这是一间小冰屋,里面有冰床、冰沙发、冰餐桌,以及扑面而来的阵阵寒意。

我手不自觉地颤抖,眼前宛如暴风雪前夜,平静之下透着未知的恐惧。

环视四周,一个挺拔身影忽而出现在一把雕琢精致的座椅上,那人似乎察觉到我的不适,嘴角不经意扬起。

陆沉:“看起来,兔子小姐似乎还没有适应每次的意外相遇。”

我:“也不知道这是真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安排。”

我又凝神打量了目之所及,没有发现任何突破点。

我:“你在这里关了多久,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我边说边朝陆沉的方向迈了一步,这间屋子的布置便跟随我脚步迈出的瞬间,顺时针旋转了90度。

但我一抬眼,发现陆沉依然在我的正前方,并没有随家具发生位置变化,他身下的座椅变成了一张冰床。

陆沉:“我想,你还是不要轻易移动比较好。”

我:“你倒是早点提醒我……”

陆沉:“这个冰屋是天使工厂之前研发的产品,叫“任意魔盒”。我们脚下的平面一共有六乘六,三十六个格点,每个格点都会触发不同的机关。”

陆沉说话的同时,一阵冷风呼啸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也就是说,这个蹊跷的房间就像个大型盲盒……每走一步会发生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虽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眼前对他来说仍是未知。

陆沉:“目前看来,我们只能一人走一格,慢慢向对方靠近,以此降低意外的风险。如果一人触发危险机关,另外一人或许还能营救对方。”

脚下的格点并无差异,随机性太强,我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先按陆沉说的做。

我:“好,我们就这么做。”

陆沉向我走了一步,安然无事,我也向他走了一步,不慎触发制冷机关,本就严寒的空间里骤降了十几度。

随着陆沉下一步的迈出,他的脚底生长出一条细碎的冰面裂纹。

我再迈一步,这个裂纹迅速蔓延开来,在整个冰面上形成了一片无规则的冰花。

我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点晃动让冰面碎裂,我们坠入未知的冰河之中。

陆沉:“表层视觉具有迷惑性,透过视觉切换锁定出口位置,才是这局游戏的关键。”

陆沉镇定返回,冷静触发了四次旋转房间的格子,果然在特效飞速切换的间隙,找到了真实出口的方位。

陆沉:“门在我身后,踩着之前的安全格子应该能顺利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去往门边,可当我踩中最后一格,冰面滋啦一声彻底破裂了。

来不及等我尖叫出声,处于冰屋中间的陆沉忽然陷进了一个天然冰洞里!

他迅速抓紧洞口边缘,然而大半个身体已被冰水吞没。

我:“我来帮你——”

陆沉:“保护好自己,别贸然过来,否则我们都会被困住。”

很快陆沉的眉眼结上了一层银霜,嘴唇也有点发白。

他均匀调整呼吸,让自己避免冷休克的状态我也跟随他的呼吸节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我去试试别的格子看能不能打开新机关!”

长久低温加过度紧张,我的脚步有些迟缓,格子也在眼前乱飘。我强行定了定神,看准了位于我右后方四十五度的一个格点。

随着我的触发,陆沉所在的冰洞反而扩散得越来越大,他下沉得更厉害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更怕因为我的鲁莽,让陆沉再度遇险。

陆沉:“没关系,继续尝试。既然是游戏,那么格子的设计应当具有某种规律。”

我:“再迈出下一步,万一……”

陆沉:“冷静下来,仔细观察,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

是啊,如果我再犹豫不决,事态只会逐渐失控最终走向无尽的黑洞。

我屏蔽心中所有的杂念,大口深呼吸,告诉自己,我可以做到。

调整观察角度,尝试从不同的方位重新分析这些格点,终于在下蹲的三十度倾角处,格子的颜色呈现出斐波那契数列的形态!

我摇晃脑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根据数列的排序走到最中间,那块“特殊”的格点上。

紧接着陆沉身侧出现一圈旋涡萦绕,他在几秒之内迅速下坠,整个人消失在了冰面上!

我:“陆沉——”

我急切地呼喊他的名字,可除了自己的空荡的回声,什么也没有听见。

整个冰屋通亮凛冽,比之前还要苍白冷寂。

正当我打算返回查明情况时,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死死按在冰面上。陆沉从中挣脱出来,呼出一口寒气,接着水面下降,冰面变为平地。

我:“你刚才怎么消失了,吓死我了!”

陆沉:“机关触发后,冰底出现了旋涡,我顺势找到水源入口,逆转了水流的方向。”

我:“所以……是我帮了你?”

陆沉点点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很温暖。

陆沉:“嗯,你做得很好。”

说完他徐徐朝我走来,湿漉漉的衣物紧紧贴着他的臂膀、胸膛,水渍沿着他身体的轮廓一滴滴落下。

陆沉在我面前停住,撩过了我眼前挡着的碎发又揩去我眉眼上逐渐融化的霜水。

陆沉:“安心,我已经没事了。”

我:“啊。”

我才意识到,我紧盯着他的样子有些愣神。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以为陆沉要永远消失在冰底了,许多莫名的情绪席卷而来。

脑海里只有他说的那一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

也许……他先前说的都是真的,假意射杀、记忆消除,都是为了保护我。

陆沉有力地捏了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不再回避,反握住了他。

陆沉:“跟我来。”

我:“去哪?”

陆沉:“出逃行动开展后,那里大概率会被销毁。在它消失前,你最好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绝对的信任感牵引着我的步伐,我有种预感,目的地对我至关重要。

我们打开冰屋的门,像两只脱轨的工蚁,穿行在蜿蜒的工厂窄道。

在一扇异形钢铁铸成的大门前,陆沉停了下来。

陆沉:“门后就是答案。关于你身世的答案。”

我身体里长久的疑问被唤醒了,神经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陆沉:“准备好了吗?”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内心翻涌波动的情感到了嘴边,半晌才轻声化为几个字。

我:“谢谢你。”

陆沉轻轻把我松开,那一点暖暖的体温却留在了我的指尖,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凑近。

一间明亮的实验室朝我敞开,四周悬挂着几百个培养皿,培养皿里装载着的,是一具具鲜活的人体。

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她们全部都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陆沉把我带到一具处于实验室最中心的,浸泡在深蓝色液体的“我”面前。

陆沉:“这就是原本的你。”

我的心脏不停发颤,却又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她。

一股不可言说的引力,似乎也牵引着她的手指,伸向了我的方向。

陆沉:“她凭借出色的能力拿下冠军,可惜这并不是她本意。从开始到结束,她只是想集结玩家逃离这里。

很讽刺是不是?作为冠军,却只得到了余生漫长无尽的折磨。”

他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呼吸却有些微妙的停滞。

陆沉:“克隆是项奇妙的研究,好像能留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看着一排排“她们”的脸,视线逐渐模糊,莫名的虚无感几乎要把我吞没。

我:“所以,“我”不过是研究的产物……”

陆沉:“你比本体要出色得多。”

我:“我不想和任何人比较,哪怕是我自己。”

我能感受到自己声音的颤抖,抬头的刹那,恰好对上了陆沉那双幽深的眼睛。

我:“这就是你选中我的原因对吗,认为我可以像她一样承担更大的责任?”

陆沉点了点头,那一刻,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在密密麻麻的培养器皿之中,“她们"无辜脆弱,又饱含能量。

忽然,我被一个光点刺到了眼睛,那是在培养皿的玻璃罩上,反射的我脖子上的参赛环,我不禁一怔。

我:“但对我来说,我只是我,不是什么游戏贵宾的研究工具,也不是什么被选中的人。”

或许我的出生毫无意义,只是这千万胚胎中的一个。

但我选择直面的路途,至少由我自己决定。

陆沉:“我明白。”

背负天赋的人,也要承受来自天赋的代价。

陆沉醇厚的声音落在我的耳边,在光线昏暗的实验室里,他的影子离我很近。

或许他永远没办法与我感同身受,但是他的支持让我逐渐平静下来。

陆沉:“不用着急做决定,我会等你。陆沉的影子完全包裹住我,安全和未知交融并存。”

我即将要去哪里,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又通往怎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命运会把我带往哪里,但有陆沉在身后,忽然有更多的勇气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出逃前夜❈

今夜月色惨白,似大战前无声的号角,也似黎明前沉寂的希冀。

月光酒向一间工厂偏室,成排的工具箱错落堆叠,恰到好处地遮蔽了我和陆沉的秘密行径。

我忐忑地靠近陆沉,语气不免有些迟疑。

我:“明天……—切都会顺利的吧?”

陆沉:“会的。”

陆沉如清冷月色般沉着,我对上他笃定的目光

陆沉:“炸药会藏在庆祝蛋糕里,被推进贵宾观赏厅。”

陆沉:“一旦大门关闭,引爆器将会立刻启动。3秒。3秒后,就像游戏删档,一切都不会存在了。”

我的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把手掌紧紧攥起。

我:“那你呢,贵宾对你有所提防,你要怎么潜入观赏厅,又准备怎么脱身呢?”

陆沉:“作为曾经的管理者,我想我值得你更多的信任。”

陆沉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在危机面前,他似乎总是这样不动声色。

我:“并不是不信任,接应也好,善后也好,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陆沉顿了顿,眉眼带着几乎察觉不出的笑意,向我靠近。

陆沉:“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我:“……当然要关心你,我们不是同伴吗?”

我的回答让他微微一怔,他的神色比往日都要温和,语气却比往日更为郑重。

陆沉:“不过现在,有比明天更重要的事。观看比赛的贵宾只是游戏的一枚齿轮,他们背后,才是罪恶的中枢。”

我:“你是说,赛事背后的操纵者另有其人?”

我该猜到的,观看赛事的贵宾只是表面的障眼法。

但陆沉若要开启长远计划,我便要和他一起共担风雨,这样才有可能彻底摧毁天使工厂。

月色深沉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我明白了。如果我能成为让齿轮停下的卡扣,那我便不再逃避自己的使命。”

我伸出手,微微伸直了小指,陆沉也顺势弯起手指,和我的紧紧勾住。

我:“作为同伴,我愿意和你一起冲往塔尖。”

那一点月光恰好落在这个约定上,光芒虽弱,但只要存在,灯塔的方向就会越来越清晰。

❈涅槃边界❈

乔装的陆沉亲手把炸弹蛋糕推进了观赏厅,在贵宾兴奋的攀谈声中,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和线人锁死了观赏厅的大门,贵宾恐惧的求救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随着炸弹按钮按下,观赏厅一瞬间灰飞烟灭。

天使工厂外,我集结了其他赛区的玩家,告诉他们贵宾已死,他们将平分贵宾所有的财富。

而今天之后,我们将一起面对更大的难关,只有取缔权势更大的贵宾,才能重建世界的秩序不再沦为他们玩乐的工具。

在玩家一片响应下,我和陆沉携手扩大组织队伍越来越壮大。

只是在招募推进的过程中,我隐隐察觉到玩家的情绪过于狂热,甚至在道德边缘游走,陆沉对此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建立某种秩序,就必须用极端手段来推行。只有在极度失控下,新世界才能涅槃而生。

★★★★★

高低节律

物品详情

把回忆做成永生花,永不凋谢,永不背拂。

专属记忆

尝试着在打字机上打出“I LOVE U”,打完后才发现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