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女希❈

-故事梗概-

大战前夜,陆沉设下覆盖全城的幻境,女希被假灵魂碎片引诱现身,陆沉随即利用黑洞将她封印。

在被我追问黑洞的真相后,陆沉坦言这力量源自他在幻境中毁灭同族的经历,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最终放弃了牺牲血族的计划。

这段时间,陆沉依旧在Friday、N书院和城堡书房之间来回奔波。

要将女希引入陷阱并不简单,他必须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反复推演、打磨这个新计划的每一步。

他还和我一起,一次又一次进入游戏,继续制造着更多更鲜活的记忆片段。

在这些记忆片段生成后,我们还要去找卢卡什仔细调整其中细节,只有这样,最后生成的灵魂碎片才能更接近真正自然分裂后的状态。

除此之外,还有配合新计划做出调整的血族的训练,无论每天日程排得多满了,陆沉都会亲自到场查看。

而于陆沉的每一项安排、每一次调整,血族上下从未有过异议。有时我甚至觉得,无论他下达怎样的命令,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或许,在陆沉关闭裁决所之前,甚至比这更早的时候,大部分血族成员就已经全然信任他。

——不止是服从,更是全然的信任。信任陆沉能够带领他们跨越血族旧日的桎梏,抵达一个前所未见的未来。

筹备作战的间隙,我也见到了西奥多。他依旧沉默寡言,而在这段时间的训练中,他的周身已渐渐透出一股锐利的气息,像一柄利剑。

我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叶子递给他,看着西奥多因意外而微微瞪大的眼睛,我连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随后,我又不动声色地朝陆沉的方向指了指——他正安排人员在训练场上布置一处装置,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我们。

我:“是陆……家主托人帮你带回来的。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们还要去你的家园旅行呢。”

西奥多低头看着掌心的叶片,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地将它收进制服内侧贴身的口袋,又抬起头看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又一次进入游戏时,陆沉建议我在制造记忆的过程中尝试调整不同的幻想路径,避免出现重复的场景或情绪轨迹。

而在回收之前,我还会动用些许天赋,制造出这些“记忆”与我的微弱呼应。

这样,每当我靠近它们,它们就会不受控地被吸引——就像真实的灵魂碎片那样,与我彼此感应。

而为了舒缓时刻紧绷的神经,在筹备计划之外,我和陆沉偶尔也会抽出一点时间放松。

有时是在露台上下西洋棋,我开始尝试故意走步险棋,陆沉挑挑眉仔细琢磨时的神情,会让我觉得很新奇。

有时是窝在他书房的地毯上,散落的乐高积木像彩虹般铺开,我们头挨着头,专注拼接一条迷你小火车,谁也不说话。

有一次,我们从陆沉的诸多收藏里翻出来一幅复杂的城市天际线图案的拼图,他一块我一块你追我赶地把合作游戏玩出了竞争的意味。

看着框格里逐渐成型的风景和所剩无几的拼图碎片,我突发奇想,抬头看向陆沉。

我:“说起来,上次你来我家,我们也是在玩拼图。”

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居然是要和我告别。

陆沉显然也听懂了我的未竟之言,捏着拼图块的手指微微一顿,总是从容的眼神里难得露出几分理亏。

而我则趁他愣神的功夫,飞快拿走了他手里的那块拼图,率先完成了这幅拼图的最后一步。

终于赢了他一回,我忍不住笑出声,陆沉也跟着低笑起来。而笑着笑着,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就这样望着完成的拼图发呆。

夕阳已经沉落在楼宇之间,昏黄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墙角。上一次,好像也是这样。

我:“陆沉,以后不要再像上次那样。”

不要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也不要就这样,再和我告别。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转过头来,沉静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我的身影,还有那束斜照进来的、即将消逝的日光。

白驹过隙,转眼,就来到了执行计划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和陆沉选择了待在Friday的实验室里。

屏幕上数据不断翻滚,那台生成碎片的机器正在完成最后一步,悬浮在舱室内的那团半凝固的光雾此时此刻就像有生命般正缓缓跳动。

我:“这样,应该就能吸引女希了吧?”

陆沉站在我身边,目光也落在那已经颇具雏形的“灵魂碎片”上,缓缓点了点头。

陆沉:“当你用眼睛看见它时,祂也会看到。”

陆沉说得隐晦,我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提醒,也就不再多问,以免惊动那总是在暗中窥探的祂

不过……如果计划成功、女希上钩现身,这之后,陆沉又打算怎么做呢?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没有问过这个,也因此不免有些担忧。

不由自主地,我抬眼看向陆沉,却意外发现他眉目舒展,脸上神态甚至是这些天来久违的松弛。

我:“陆董看样子还挺轻松的,就不担心吗?”

陆沉:“也不完全是这样。不过,做出决定后,总归会轻松一些。”

顿了顿,陆沉又补充了一句,脸上带出一点笑,语气里也多了点兴味。

陆沉:“或许还有一个原因——这是一场有趣的赌局。”

我:“有趣……?”

陆沉:“嗯。所以这次,我想邀请你一起看。”

陆沉看着我,眼神似乎在问我是否要接受这个邀请。而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已经笑着上前一步,靠近他的身侧。

我:“我当然接受这个邀请。我要和你站在一起,见你所见。”

陆沉已经为这个计划倾注了太多,难得有现在这样鲜活的兴致。我决定把那些翻涌的忧虑压进心底,也是更全然的信任。

哒、哒、哒……机器仍在运作,敲出颇有韵律的节奏,我灵机一动,伸手拉起他的手,在原地转了一圈。

陆沉:“这是要……”

我:“要庆祝呀。”

陆沉:“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再庆祝也不晚……”

他无奈地笑了,动作却没有抗拒,反而顺着我的力道牵紧我的手,配合着让我又转了个圈。

我:“明天是庆祝胜利。而今天,我想要庆祝你的快乐。”

陆沉的眸光微微闪了闪,笑意更深。于是我们就在机器规律的节拍声里、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随意地跳起了一支不成章法的舞。

不成章法,但我们的每一步都配合着彼此的节奏,偶尔踩到彼此的脚,也只是相视一笑。

我:“夺回心脏和碎片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陆沉:“我还没有想过,但你好像已经有思路了。”

我:“我吗?”

我在节拍声中往后退了一步,冷色调的灯光掠过我的眼前,思绪缓缓沉淀,又轻轻浮起。

我:“什么都不做吧——不看新闻、不碰手机、在海滩上一躺就是一整天。然后我要跟同事朋友们坦白我的经历和身世,看他们的嘴张得像装了个鸡蛋一样大。

再然后,我要把这些事情都写下来、甚至拍出来。应该会有人觉得很有趣,想要看吧?”

我畅想一气,说完又觉得这些事好像也没那么有趣,真要做起来,说不定还会惹来一堆麻烦陆沉仍在引导着我舞蹈,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而我想着想着,又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好吧,我的生活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我还是会按时上班,会在闲暇的时候,跟你一起出去走走。而且……

因为一直有你在保护着我。所以比起我自己要做什么,我更在意你想做什么。在这一切结束之后。”

陆沉看着我,思索起来,而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想问的问题。

我:“如果你拿回了心脏,就相当于握住了血族的命脉……到时候,你会不会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血族变成你希望的样子?比如……让他们变成善良的好人?或者,只是平凡的普通人?”

话音刚落,陆沉就低声笑了起来。两人舞步交错,他手臂一收,将我揽进怀里,呼吸也交缠。

陆沉:“是个好建议。不过在那之前,我最想做的好像还是关掉手机,放一个长长的假。去马拉喀什穿越沙漠,或者贝基亚岛踩白沙滩。随便哪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我眨眨眼,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沉,他的神色倒是认真,像是真的曾经对着地图,挑选过他想去的、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

我:“好,不过那时候我可以拥有找到你的特权吗?”

陆沉:“当然。你一直拥有这样的特权。”

陆沉望着我,实验室冰冷的白光落在他眼里也沾染上了些许温度。

也是这时,节拍声停下了,机器在发出最后两声清脆的提示音后便安静下去——灵魂碎片,完成了。

我们相视一眼,停下舞步,一同走到了成品的卡槽旁边。陆沉小心掀开盖子,取出了那枚人造的“灵魂碎片”。

晶石的外形、周身泛着璀璨而斑斓的光晕,其中还有着我刻意放进去的力量而带来的微弱链接——和我们之前所见的几乎没有差别。

陆沉将它放进我的掌心。比我想象中还轻,重量几乎和羽毛相同,触到的地方,还带着一丝微弱的、类似体温的暖意。

我:“也不知道我的灵魂究竟碎成了多少片,分散到了多少这样的地方。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好好地生活到今天了。

所以……陆沉,明天的战斗,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我可以没有它,但是不能没有你。”

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希望陆沉能够明白我的愿望。碎片的微光晕开那双玫瑰眼瞳,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伸出手,将我拥进怀里。

我知道陆沉最近一直没怎么好好睡觉,今晚要做最后的准备,想必更是不会休息。

于是我们从储物柜里翻出了两瓶低度的果酒,在实验室外铺满夜风的飘窗上坐着小酌起来。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谈天说地,聊最近筹备计划时的琐事,也聊这个过程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他说起身边一个年纪很轻的警卫,总喜欢偷偷在口袋里藏糖果,面上却又总是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也说起一同开发游戏的程序员,每次熬夜赶工,他都会泡上一杯极浓的红茶。

还聊起了西奥多,他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更活泼一些;还有几位渐渐认可他的血族元老,我们喝的果酒,就是其中一位送来的珍藏。

陆沉很少这样主动聊起他们,或许他依然算不上“喜欢”血族的身份,但越来越多名字、这些名字背后的故事,已经开始被他记住。

说到底,人都是在这样的相处里,被彼此慢慢打磨、塑造着的。

我们就这么聊着,直到灰蓝色的夜幕被掀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而日出时,天光大亮总是很迅速的。它漫过城市,又浸染其中清醒或尚在沉睡的人们,其中也包括我、包括陆沉。

我看向他,他也正好转头看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日光终于落进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陆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安静听了几秒,最后“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掌心纹路深刻,也纵横交错。

陆沉:“我们走吧。”

我们带上游戏的启动开关,以及装着“灵魂碎片”的透明容器,离开了Friday。钟楼时针刚划过六点,陆沉驱车带我来到了塔桥。

站在高高的桥面上,秋风裹挟着清冽的水汽,从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吹来,也吹散晨雾,整座城市的轮廓便在我们眼前铺展——

大教堂的嶙峋穹顶披上一层淡金,甜品店与咖啡店氤氲出香甜热气,街道上电车与行人的轨迹不断交错远离,报童高举报纸,步伐轻快。

隐在人群里的血族,有的披着风衣低头赶路,有的正和人类店主交谈,说笑间又买下了一束鲜花,递过一枚泛着微光的银币。

人类与血族混居的日常,没什么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是平静地、绵长地共生着,像此刻河面上缓缓流动的水波。

我:“要开始了吗?”

陆沉:“嗯。”

他低应了一声,又抬手,轻轻捂住我的眼睛。光线被隔绝,眼前是一片温暖的黑暗。

下一秒,他的手掌缓缓移开。而眼前,那城市原本一目了然的街头巷尾,此刻正涌起一阵雾气。

……不,不光是起雾,在我长久地注视着眼前雾气的某个瞬间,我会注意到,那犹如幻觉一般的扭曲和变化。

我熟悉这种感觉,但这次,这种感觉实在藏得太深太隐秘——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陆沉。

我:“这难道是……幻境?”

陆沉:“嗯。这是一个集所有血族的力量制造出的幻境。”

我怔怔看向眼前城市,熟悉的地标建筑依旧矗立,街道上电车行人穿行如常,报童挥舞报纸高声叫卖,连鸽子振翅的扑簌声都清晰可辨。

我从未见过如此磅礴、精美的幻境,甚至真实完整得,让我畏惧即将发生的事件……

陆沉似乎察觉到我的紧张,宽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

在我点过头后,他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放进我手里——是那枚伪造的灵魂碎片,他已经从容器中取了出来。

我仔细接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游戏启动的按钮。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他的衣角翻飞、猎猎作响。陆沉看着我,目光沉静而坚定。

陆沉:“我按下这个按钮的同时,就放手。”

我:“好。”

我点了点头,稍稍松开手上对灵魂碎片的禁锢,与他对视。

陆沉也在这时按下了游戏启动的按钮。

几乎是同一瞬,我张开手心——一阵风刚好掠过,卷起那枚泛着光的碎片,朝着城市中心飘去。

视线追随着那道飘忽的轨迹,很快,我注意到一道身影静立在尚未启动的摩天轮顶端,似乎同样注视着这枚凭空出现,随风散逸的碎片。

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光痕,缓缓飘到了那巨大器械的下方。

突然,一阵刺骨的阴冷毫无预兆地袭来。与上次如出一辙,漆黑的荆棘突然从虚空中撕裂而出——

它们像无数条贪婪的毒蛇,攀上高楼,绞断钢架,直扑着那片微光而去。

碎片仿佛受惊一般,在半空中微微一滞,随即迅速朝着钟楼飞去,很快就消失在偌大城市林立的楼宇之间。

荆棘却像是生了眼睛,即使目标消失,仍在瞬间锁定了大致方位,它们疯狂地朝那个方向蔓延。不过几秒钟,就精准地绞紧了那点微光。

女希得意的笑声骤然刺破空气,尖锐、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可这笑声没能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祂的气息在瞬间陷入慌乱。

紧接着,那股阴冷的波动开始焦躁地四处冲撞——祂似乎想带着碎片退回地底,却被困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最后,一阵裹挟着剧烈怒意的咆哮从幻境深处传来,几乎震动了空间。我下意识攥紧了陆沉的手,而陆沉也紧紧地回握我、安抚我。

陆沉:“我们在更深一层的幻境之中,祂暂时不会发现我们。”

此时此刻,女希是犹斗的困兽,在这座幻境的城市中疯狂地发泄起祂的怒火。

漆黑的荆棘撕裂街道、教堂轰然坍塌、彩绘玻璃如血雨般洒落、钟楼在轰鸣声中倾覆、洁白的雕像断成两截,沉重地砸进石板路面……

渐渐地,祂的毁灭与屠戮不再局限于“阻碍”,而是很快蔓延向视线所及的一切生灵。

街上的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骤然窜出的荆棘缠住脚踝、四肢、身躯,直至脖颈与眼睛。

人们痛苦、人们哀求、人们试图抱着孩子逃跑,可下一瞬,荆棘已贯穿胸膛,将他们吊在半空,像是挂在祭坛之上、献给虚空的祭品。

转眼间,街道上横陈着无数尸骸,姿势或蜷缩如婴孩、或张臂欲抱他人,血泊连成河,在低洼处汇成暗红色的镜面,倒映着灰蒙的天空。

如此一幕幕,烙入眼底,我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传来无比尖锐的刺痛——

是女希的情绪,正通过那一点碎片的共鸣,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与感知。

是祂被欺骗的恨意、想要毁掉一切的偏执,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祂的挑衅,祂痛恨世间一切,祂困住他们,可自己却也仍是困兽。

于是,祂只有看着他们在祂面前挣扎、痛苦、死亡,才能填补祂的仇恨、填补祂身体中某一处的缺漏。

我:“陆沉……这个幻境是在满足祂的欲望吗?”

女希好像一直想对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做这样的事情。

而陆沉似乎早已预见眼前的这一切,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陆沉:“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轰鸣声、尖叫声都消失了。女希悬浮在城市上空,像一尊被供奉于废墟之上的神祇,周围的黑色荆棘被祂慢慢收回体内。

蒙昧的天光下,女希落回了地面,在断壁残垣中兀自跋涉。祂的脚步越来越慢,长发垂在肩头,沾染着灰烬与焦土。

大地上没有声音,也再没有生灵,连风穿过时都带着死寂的凉意。整个世界上,只有祂的存在。

而我胸口处不久前灼烧般浓烈的情绪,也伴随着城市的坍塌,湮灭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这种空洞吞噬了所有情绪的回响,剩下深不见底的倦怠、虚脱、甚至是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女希现在应该达成了心愿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这就是祂一直渴望的“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明明祂已经亲手抹去了所有违逆祂意志的存在……

可为什么,我感受到的,不是满足,而是一种更深、更空旷的虚无?

陆沉没有作答,只是紧握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看向幻境里、废墟中的身影。

女希还在废墟里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慌乱?祂好像在寻找什么,也似乎在确认什么。

这时,陆沉的嘴角勾起一点冰冷的笑意。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脸上,伸手轻轻将我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陆沉:“(),在这里等我。”

我抿了抿唇,虽然知道接下来的安排,但还是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腕。

陆沉:“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他温和却坚定地抽出手,转身步入幻境深处。我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轮廓融入如水幕般的边界……

陆沉走到了废墟中央,女希猛然回头,霎那间,祂的周身再度绕上无数黑色荆棘,有如眈眈毒蛇。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十步,祂的眼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与暴怒,再下一瞬,那无数漆黑荆棘向陆沉袭去。

陆沉却依旧从容,他随意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光痕,光痕便在瞬间化作屏障。

“砰”的一声闷响,荆棘撞在屏障上,瞬间碎裂成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见此情形,女希怒火更盛。

女希:“这是我赐给你的力量。”

祂盯着陆沉,声音低而冷,眼中尽是轻蔑与被欺骗的恨意。

女希:“你们果然是低劣的、擅长背叛的种族。”

而陆沉站在那荆棘纵横环绕、弥漫着暴怒与仇恨的中央,神色依旧平静。

陆沉:“这一点我并不否认。或许正是这份认知,让我选择在这里,将你赋予血族的命运如数奉还。”

女希怒极反笑,祂猛地挥手,身后的黑网瞬间张开,朝陆沉压去。荆棘上的尖刺泛着寒光,像是要将他直接撕裂。

我在桥边有得心惊胆战,下意识想要去做点什么,但想到之前安排好的计划,还是生生停住,只有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就在这时——就在荆棘要触及陆沉的一瞬间,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说是裂缝,更像是一只微微张开的黑洞般的眼睛,隐约可见混沌气流在其中翻涌,似乎能吞噬所有光线,张开时,甚至引得空气都震颤。

而那漫天丛生的荆棘刚碰到黑洞边缘,就被瞬间吞没,就像从未存在过。

吞噬的同时,那漆黑缝隙也在贪婪地扩张着,看起来,那只“眼睛”甚至要将操控荆棘的女希也卷入其中。

女希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情,祂一边躲避着,一边又甩出一条更为粗壮的荆棘,直刺陆沉胸口。

陆沉侧身闪避,同时再次一挥手,暗红色光刃将荆棘拦腰斩断。

然而,荆棘源源不断,它们接踵而至,缠住了陆沉的手臂、脚踝、脖颈,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两人正僵持着,那漆黑的“眼睛”,已经迫近。

边缘的吸力愈发猛烈,城市的废墟碎石、遍地的尸骸荆棘纷纷离地飞起,尽数被卷入其中,甚至女希都被殃及。

眼看陆沉也将被一并卷入……我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然而,荆棘源源不断,它们接踵而至,缠住了陆沉的手臂、脚踝、脖颈,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两人正僵持着,那漆黑的“眼睛”,已经迫近。

边缘的吸力愈发猛烈,城市的废墟碎石、遍地的尸骸荆棘纷纷离地飞起,尽数被卷入其中,甚至女希都被殃及。

眼看陆沉也将被一并卷入……我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我:“陆沉——!!!”

我失声大喊,再顾不上先前的计划或他的叮嘱,拔腿就朝着他的方向奔去。陆沉察觉我的动静,努力侧头看过来,口型似是在说不。

我没有去管,拼尽全力跑到了他身边,左手挥出屏障斩断荆棘、右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又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反方向扑去。

禁锢陆沉的荆棘被我斩断,惯性让我们一同摔倒在地,而那不断扩张的漆黑“眼睛”似乎是因为失去了目标,竟开始缓缓收缩。

我们身后,女希发出凄厉的尖啸,但不等祂挣脱,收缩到极致的裂缝便猛地加速,将祂彻底吞没。

而就在那眼睛的边缘彻底闭合的前一瞬,一股强烈的怨恨突然从虚空中爆发出来。

那不是声音,也没有实质,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一种冰冷、扭曲……又充满诅咒的力量。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强大,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压。

一瞬间,眼前世界被刺目的白光吞没。我立刻紧闭双眼,却仍能感受到那光芒穿透眼皮,在视网膜上烙下灼痛的印记。

不知过去多久,白光终于消散,我缓缓睁开眼睛——我们依旧站在桥上、站在那个血族合力构筑出的幻境中。

眼前城市一如既往,薄雾笼罩、建筑林立,仿佛那场毁灭从未发生。

……不,不对。街道上分明空无一人,商铺大门只知机械地开合,整座城市安静得可怕。

我:“这不是我们的……”

“幻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巨大威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五脏六腑瞬间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让我硬生生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那股威压越来越强,层层叠叠地碾下来,仿佛将整座城市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

它还不断朝我的身体内部收缩,像是要一同把四肢百骸全都碾碎。

就在我即将跪倒的瞬间,一只手臂稳稳揽住了我,是陆沉。他看起来依旧镇定,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放在我腰侧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刚才与女希对抗时,他分明也受了伤,此刻承担的痛苦,只会比我更沉重。

见我缓过神,陆沉又用目光引我望向远方天际——那是女希消失的地方,此时此刻,边缘泛着诡异的猩红波纹,如巨兽缓缓闭合的眼睑。

是女希最后反扑时的力量,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我和陆沉四下张望起来。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出口。可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连呼吸都像在承受酷刑。

眨眼间,远处的城市已经被收缩着的猩红色波纹吞没了大半。

身上的威压仍在暴涨,我们身体都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陆沉没有吭声,只牢牢扶住我的手腕,似乎现在唯一重要的,是我不能倒下。

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在这里被碾成尘埃。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不管怎么说,陆沉的力量都要比我强大,如果他独自去找出口,说不定还有机会离开……

……不。这念头刚升起就被我狠狠掐灭。我好自私,我舍不得。

从裁决所的对峙到实验室的彻夜筹备,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约定……

我不想就这样被幻境吞噬,更不能让陆沉留在这里。他独自背负族群的命运走了太久,比任何人都更不该倒在终点之前。

就算再疼痛、再艰难,我们也必须找到出去的路。

城市收缩得更紧了一些,腥甜味涌上舌尖。我用尽了所有清醒意志,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陆沉忽然转过身,轻轻抱住了我。

疼痛会让人本能地想要抓紧、甚至捏碎一切东西,但他的拥抱依然克制而温柔。

我紧紧贴在他胸前,隔着衣料听见他体内骨骼错位传来的细微闷响,心口骤然涌上一阵酸胀,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也是这时,陆沉缓慢而艰难地微微低头,用目光示意我看向桥下。

桥下,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它依旧波光粼粼、依旧倒映着世间一切,似乎无论世界如何崩塌、幻境怎样坍缩都不能影响到它分毫。

桥面距离水面极高,只俯视的一瞬,足以令人眩晕。

我再转头看陆沉,他冲我点点头,做出一个明确的“向下”的手势。

陆沉:“我们从这里跳下去。”

夕照如血,映在陆沉瞳底,将其中瑰色也一同燃烧,衬出一种异样的冷静。

我怔了怔,目光掠过远处因幻境收缩而扭曲的城市轮廓,再落回桥下正常奔涌的河水时,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跳下去,或许就能逃出这处不断收缩的空间,找到一条生路。

这是此刻唯一可能的办法。可当我真正站上桥沿,直面令人心悸的高度时,恐惧仍席卷而来恐惧、不安,失败的可能与后果、由此带来的

焦虑……无数恐怖情绪一层一层挤压着神经,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四周的城市、眼前的世界,仍在陷落。高楼如积木般倾颓解体,连脚下的长桥都在每个瞬间震颤,似乎随时会断裂坠落。

就在我慌神的刹那,一只手稳稳揽住了我的腰。

是陆沉。他靠得很近,我们的胸膛、心脏,在这瞬间几乎亲密无间。

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起伏中分明有力的心跳,而在这个尽数倾塌崩毁的世界里,我知道,他的心跳就是我唯一的锚点。

眼睛再次被覆住,也是这时我才察觉泪水早已滑落。它们落在他掌心、也落进其中蜿蜒曲折的纹路,纹路蔓延,终于与我的心脏相连。

而过往的记忆、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欢乐的、悲伤的、心痛的、不舍的,所有这一切,便得以藉此奔涌、生长。

在破碎坍缩的世界里,它们是唯一生长的存在,而我和陆沉,便被这样的存在弥合为一体、无论世界如何,都再不能分离。

耳边,是陆沉混着叹息的声音,里面甚至仍带着一点血腥气,明明是从肺腑深处忍痛挤出的,却仍旧字字清晰有力。

陆沉:“害怕的话,就当作是另一次旅行吧。”

而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那个我们共同生活、共同欢笑与哭泣、共同相遇又别离的世界。所以,不用害怕,也不会害怕。

下一秒,失重感骤然降临。陆沉拥着我,我们一同向桥下倾倒,整个世界也由此在眼前翻转。

远处钟楼的指针逆向飞旋,原本悬于天际的夕阳此刻自脚下升起,倒悬的黄昏如熔金般铺展,浩荡成一片燃烧的海。

风声从四面八方灌入,耳畔不断传来建筑塌陷、空间消解的轰鸣,河流的水声越来越近,由轻柔渐成激荡,却像是唤着我们踏上归途。

在这片彻底崩坏的虚空中,陆沉的手臂紧紧箍着我,我也用尽仅剩的力气抱紧他。心跳互相交叠,相拥的彼此成了唯一可感的真实。

就这样,我们坠落、不断坠落,穿过延烧的暮色,穿过崩塌的时空,穿过记忆与旧梦交叠的迷雾……

我们坠入一片温柔而盛大的光明。我们坠入那些明亮的瞬间。

当身体终于触到河水的刹那,幻境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散。

也是在这恍惚间,我仿佛又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情绪复杂难辨,似乎属于女希——祂好像在念,“姐姐”……

再睁开眼时,我们已经坐在了街道旁、黄昏中的长椅上。

暮色将整条街浸染成温暖的橘金色,路灯恰好一盏接一盏亮起,像在迎接我们的回归。我用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巨大的痛楚里抽离。

我们,我和陆沉,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顾刚回到现实世界时眼前的眩晕和大脑的胀痛,我连忙看向身侧的陆沉。

我:“陆沉,你怎么样?”

他之前和女希对抗时就受了伤,后来又要承受幻境坍缩的压力……肯定比我难受。

而陆沉看着我,温和地笑着,摇摇头。

陆沉:“我没事。”

我将信将疑,凑近将陆沉上下左右、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我:“那就好……没想到女希的反扑竟然那么可怕,连这么多血族共同构建的幻境也能够被摧毁……不过,都过去了。我们至少暂时胜利了!”

这么说着,我扬起脸,深呼吸了一口。傍晚的风拂过周身,落日透过云层洒下真实而温暖的余晖,一切都令人如此幸福和安心。

目光触及天边一道云层间的一线蓝天时,我忽然想起了幻境里那只诡异的漆黑“眼睛”。

我:“说起来,陆沉,你知不知道刚刚那道裂缝是什么?”

陆沉:“我也是偶然发现了这样一片特殊的场域。”

我:“你偶然发现?你之前就来过?”

陆沉点了点头。

陆沉:“为了构筑足以布满整个城市的幻境,我曾经预演过很多次。有一次我独自进入幻境,就像你刚才看到的女希那样,我亲手杀死了这里所有的血族。但当一切归于寂静,我并没有感到愉悦。”

陆沉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略微低了下去。

陆沉:“我行走在空荡荡的城市里,一些陌生的情绪像薄雾一样聚拢。悲观的思考,哀伤,还有恐惧……

和许多相似的声音共鸣着,形成一片黑色的场域朝我蔓延。好像一种重力,让人不断地下陷,我无法逃开那种力量。”

我:“也就是……那道裂缝的力量?”

陆沉点了点头,他垂眸,眼神落在掌心——那里有一道刚刚愈合,却依旧残留着荆棘形状的疤痕。

陆沉:“祂在虚空中独行的时间比我要漫长得多。这份重力对祂来说,也许刚好合适。”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我又忽然想起刚才在水里听到的,那一点模模糊糊的、女希的声音。

所以,女希是在那片被祂亲手毁灭的城市中行走时,产生了和陆沉一样的情绪。

而当祂的这些情绪产生时,那漆黑的裂缝就会滋生出现。

我本来以为,女希独自行走了千万年,早已剥离了这些情绪……没想到祂竟然还是会受到影响。

思索片刻,我又看向陆沉。他微微垂着眼,神情依旧平静,似乎刚刚说的发现并不是怎样危险的遭遇,而只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我:“那……在第一次遇见缝隙时,它是怎么放过了你?”

陆沉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我,用那样一双温柔的、平静的、似乎只望向我的眼睛——在一切崩塌之后,在一切重建之前。

而在这样的眼睛里,我忽然明白了。

不是放过。而是曾有更深、更重、更想要吞噬他的裂缝、黑洞——或是深渊,出现过。

我能想象那样的时刻——甚至,我曾经见过他这样的时刻。

不是放过。而是曾有更深、更重、更想要吞噬他的裂缝、黑洞——或是深渊,出现过。

我能想象那样的时刻——甚至,我曾经见过他这样的时刻。

那漆黑的一切,用尽力量要陆沉一同沉沦,他就在绝望、痛苦、自弃的锋利边缘反复挣扎反复徘徊。

女希选择用毁灭来填补空洞,却最终被更庞大的孤独吞噬;陆沉却在那样的死寂中坚守了自己,没有变成被力量与无望操控的怪物。

不是神明庇佑,不是命运垂怜,而是他自己,咬牙带着自己走了出来。

所以,他和女希,从来不一样。

所以,他是陆沉。

我看着陆沉,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在翻涌——欣喜、酸涩、庆幸,还有……

还有一点无法言说的壮阔感和油然的骄傲。

因为,他是陆沉。

我:“现在……一切算是暂告一段落了吧?”

我感慨着,而陆沉点了点头,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传来一点熨帖。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刻,我们可以放下所有顾虑,只是好好地,享受这个傍晚。

夕阳就要沉落,黄昏自天际铺落,暮色收拢漫天烟霭云霞,也收拢了尘世与人间笑语。

而我和陆沉就这样并肩坐在其中,在静默里,望向眼前万物。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依旧平静清明,却不再遥远,像冬末春初解冻的河流,波光粼粼、奔涌不息,也终于愿意将世界都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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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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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回忆做成永生花,永不凋谢,永不背拂。

专属记忆

尝试着在打字机上打出“I LOVE U”,打完后才发现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