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烛光博弈❈
不久后，陆沉的车停在了一栋闹中取静的洋房前，穿着得体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上前替我们打开了车门。
我们跟在他身后，沿着蔷薇丛里的碎石小道一路向前。
我看着碎石间的缝隙，又看了眼脚上那双高跟鞋，有些尴尬地放慢了脚步。
这时，走在我身边的陆沉停了下来，朝我的方向弯起手肘。
陆沉：“这边的路不太好走。”
我看向面前这段蜿蜒曲折的路，迟疑了一下，挽过了他的手臂。或许是我僵硬的动作泄露了心情，陆沉弯了弯唇角，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
陆沉：“怎么，不太适应？”
我一时语塞，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更自然一些。
陆沉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声音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陆沉：“我指的是晚宴。”
我：“啊，晚宴吗……说实话，有一点。我可以先问问，今晚都有谁会参加吗？”
陆沉：“一位是我相熟的长辈，而另外一位，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我知道的人？”
我努力寻思着相关的人选，但并没有什么头绪。
陆沉：“我记得听你说过，你很喜欢Zeal集团旗下的香水品牌。那么对于他们的创始人Zee，你有了解吗？”
我：“嗯，我下午才看到他发的动态，好像是来了光启市。等等！该不会——”
我讶异地看向陆沉，只见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陆沉：“没错。我熟悉的长辈恰好是Zee先生的好友。今天的晚宴，就是为他接风洗尘准备的。”
陆沉说得轻描淡写，我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今天的晚宴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两个集团之间的合作！
一想到这点，我的心跳微微加快，挽着陆沉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走到门口，服务生刚把门拉开，一个脸色和蔼的中年男人就立马迎了上来。
？？：“小陆，好久不见。”
陆沉：“潘伯伯，让你久等了。”
潘先生：“客气了，我也才刚到。先不说这些，你是不是该先介绍一下你的女伴？”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屋之后还一直挽着陆沉的胳膊，连忙松开。
陆沉只是优雅地顺着我的动作放松了自己的手，向着潘伯伯颔首轻笑。
陆沉：“这位是 ，我们公司一位很有天赋的设计师。，这位是潘伯伯，光启商界的名宿，一位我很敬重的长辈。”
我忙向接待我们的潘伯伯伸出手。
我：“您好，潘伯伯……”
潘先生：“哈哈，小姐不用这么客气，这家餐厅的菜很不错，一会儿一定要多尝尝啊。”
我：“好的，谢谢您！”
潘先生：“小陆啊，你先带入座吧。”
陆沉：“好。”
我们微微颔首向潘伯伯表示过谢意，服务生立刻上前，领着陆沉和我走向了二楼的房间。
典雅的长廊中只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
刚入座不久，潘伯伯便也进入了房间，进来时，身旁还带了一位中年男子。
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Zee。
岁月并没有侵蚀他的锋芒，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气度。那犀利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他在看向我时，眸光微微闪了闪。
待潘伯伯简单介绍过后，陆沉倾身向前，向Zee伸出了手。
陆沉：“Zee先生，幸会。”
Zee挑眉打量着陆沉，许久才缓缓回握住他的手。
Zee：“万甄集团陆总？幸会。”
互相介绍后，潘伯伯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引领大家到餐桌上入座。
我和陆沉被安排坐在同一侧，Zee和潘伯伯则坐在另外一侧。
落座完毕，服务生开始有序上菜。
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皮鞋踏在短绒地毯上的声响，和不时传来的餐具碰撞的动静。
陆沉：“早就听说Zee先生哀嚎收藏古玩，所以我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陆沉话音刚落，两位带着手套的西装男子便捧着一卷画轴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为大家展开。
这是一幅古画，纸张已经泛黄，但画面完整清晰，色彩鲜明，题款和印鉴清晰可辨。
虽然小时候经常在博物馆里游览，但我最感兴趣的始终是古代的服装饰品。
对于字画，我了解有限。只能认出这是一幅诞生于清代的作品，参考了不少西洋画的明暗与透视。
Zee略略勾起嘴角，眉眼间显露出些许欣喜的神色。
Zee：“果然是千金难求的珍品。看来，陆总对我有不少了解啊。”
陆沉：“了解说不上来，只是时常听潘伯伯提到您。”
潘先生：“小陆有心，我说什么他都记得。你也别推脱，快点收下吧。”
Zee：“既然老潘都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最近刚好找到件有趣的小玩意，陆总要是看得上，不妨就把它当做我的回礼。”
说着，Zee扬起嘴角，打了个响指。
很快，他身后的一名男子就把一个漆木雕花的首饰盒端到了我们面前。
红色的首饰盒中垫了柔软的丝绸，上面躺着一支精巧绝伦的金色发簪。
我：“这！这是万历金挑心吗？！”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通通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我一时尴尬得涨红了脸。
我：“抱歉，是我失礼了……”
Zee饶有兴致地望着我，笑容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Zee：“不愧是陆总，就连身边的女伴都如此博学多才。
小姐的眼光的确很准。不知道你对这支金挑心还了解多少，可以说说看吗？”
不等我答应，他就已经示意那名西装男子，将首饰盒端到了我的面前。
金与红交相辉映的颜色穿越乐百年，映入了我的眼眸。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支金挑心的繁复与瑰丽。
但今晚显然并不是一个古玩鉴赏的聚会。在场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关系到两个集团今后的合作……
我下意识地朝陆沉看去。他浅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似是在给予鼓励。
我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些，向那名男子要来手套戴上，将金挑心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中。
我：“那……我就献丑了。从外观和做工来看，这支累丝嵌珠宝龙纹金挑心应该产于明万历年间。
明代金银首饰样式丰富，组合复杂，常采用这样的錾刻工艺和镂空工艺。
我曾见过一支类似的飞凤金挑心，还兼具防身功能。它末端的镂空处藏又银针，可以在关键时刻弹射出来。这支金挑心似乎也是如此。”
我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回忆起之前在书里看到过的机关构造，果然在顶端龙尾处发现了松动。
我：“可能是这里！这里用了和其他部件不一样的材质，极有可能就是机关所在的地方。”
Zee：“哦？那 小姐可得给我们好好展示一下了。”
我：“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这支金挑心很贵重……”
Zee：“没关系，猜测都需要实践来验证。而且，我也被 小姐说得有些好奇了。”
我：“那……我试试。”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我集中精神，对着手上的金挑心反复检查起来。
我：“最下面的这颗红宝石左边，有一个小的金属机关，应该就是开关！”
Zee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我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要我触发它吗？
因为不确定里面到底会不会射出银针，我紧张得后背都覆上了一层薄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微微发颤的手，向那颗红宝石移去。
就在我将要触上的那一刻，一只手覆上了我的手腕。
陆沉：“我来吧。”
陆沉微凉的体温传来，即便是隔着手套，我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便也要来一副手套，然后从我手里接过那只金挑心。
陆沉：“是这里？”
我：“嗯……”
陆沉将簪子末尾对准首饰盒内部，轻轻按下机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只听“咔哒”一声，首饰盒内的丝绸软垫上赫然出现了一根银针。
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陆沉，他也回以我一个微笑。他把金挑心放回首饰盒，转头看向Zee。
陆沉：“Zee先生的回礼果然造工奇巧，我很喜欢，谢谢。”
听着陆沉的话，原本眯眼倚在椅背上的Zee前倾身子，勾起了嘴角。
Zee：“哪里，要不是 小姐发现，我都不知道这小玩意还有机关。看来有机会我得好好和小姐聊聊，想必我们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不如……就请陆总特批一下，让你作为我在光启市这段时间的助手？这样的话，我们也能有更多的合作和沟通的机会。”
Zee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向我示意。
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出拒绝的话语，只是下意识举起酒杯，准备抿一口。
忽然，陆沉伸手挡住了我，从我手里拿走杯子。
陆沉：“多谢Zee先生的赏识。只是， 作为我们万甄的优秀设计师，有自己的职责和工作安排。
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更适合的人选来担任您的助手。”
陆沉弯弯的眼梢中还漾着笑意，嘴上却毫不含糊地帮我拒绝着Zee的要求。
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着，两只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隐隐看到几分暗红混杂在陆沉的眼底，似是烛光，又似是杯里的暗红。
Zee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指腹在杯缘上缓缓滑过，短暂的沉默后，他重新笑起来。
Zee：“那就麻烦你了。”
陆沉：“不麻烦。”
Zee：“我也不是强人所难，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所有的完美都需要时间来发酵，我从来不介意等待。”
陆沉点点头，谦逊地笑了笑，微弯的眼角却流露出些许锋芒。
陆沉：“不过，与其让等待的时间平白流逝，不如为它增加一点附加值？
听说Zeal集团最近有意开拓国际市场，Zee先生要是有兴趣，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Zee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狭长的眸中流转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狡黠。
Zee：“陆总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愿闻其详。”
Zee饶有兴致地前倾身体，我一阵紧张，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响起，Zee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笑了。
Zee：“我去接个电话，不介意吧？”
潘伯伯应下来，我也忙跟着陆沉摇摇头。
Zee推门走出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太紧张，还是因为包间的空调温度有些高，我感到一阵头晕。
要不要趁机去外面吹吹风呢？
TRUE：出去透气
我借故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露台，想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露台上的夜风微凉，带走了我身上的浮躁热气，让我觉得清醒了不少。
深呼吸几次后，我拍拍自己的脸准备返回，怎料一回头便迎面撞见了Zee。
Zee：“真巧， 小姐也在这。”
他笑着踱步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Zee看见了，笑得更盛。
Zee：“ 小姐该不会还在介意刚才的事情，所以在躲着我？”
我忙摇摇头，微微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Zee先生说笑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正准备回去呢。”
Zee的眼神有些玩味，他抬手托着下巴，忽然向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
Zee：“何必急着回去，不知 小姐有没有兴致陪我走走？”
我：“潘伯伯和陆总还在等我们，Zee先生……”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Zee便倏然靠近，眼睛微微眯起。
Zee：“看来 小姐对陆总非常信任啊，只是不知， 小姐对陆总的过往了解多少？”
我：“Zee先生是什么意思？”
Zee：“ 小姐不必害怕，我只想提醒 小姐，往往越是亲密的人，越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然而看小姐的样子，似乎对陆沉的过往，并不清楚。
像 小姐这样……才华横溢的人，我可是更不忍心将你蒙在鼓里了啊。”
他的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我，黏腻得令人不适。
我试图绕过他朝包间的方向走，他却看穿我的意图，挪动身体挡住我的去路。
一种被胁迫的不安从心底蔓延上来，我想要逃离，但又不敢强硬地拒绝他。
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我陷入两难的境地时，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让人安心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是陆沉！
他径直向我们走来，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稍稍用力，便将我带到身边。
我抬头望向陆沉，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变得有些黯淡，眼底划过某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陆沉：“Zee先生原来在这里。”
Zee缓缓勾起唇角，看向陆沉的目光却显然染上了不悦。
Zee：“陆总。我只是想跟 小姐好好交流一下，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 小姐是你身边的人，但你也不可能替她做出所有的决定吧。
其实就在刚才， 小姐已经答应了我，愿意担任我在光启市期间的特别助手。”
什么？！
Zee一脸无谓地说着谎话，挑眉向我看过来。
我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
我：“Zee先生说笑了……我在古玩和日化方面都并不专业，怎么能担任您的助手？”
听了我的话，Zee面色微沉，目光仍停在我身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过度，我感觉肩膀有些微微发颤，陆沉不动声色地揽过我，面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
陆沉：“Zee先生需要一名助手看，我自当尽力安排。只是人选的事，还请给我点时间，为您好好挑选。”
Zee看了看陆沉的神色，忽然大笑起来。
Zee：“哈哈哈，我明白，佳人不可多得，看来陆总这是不肯割爱了。”
陆沉脸上还挂着微笑，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陆沉：“Zee先生这可就说错了。本来就不属于谁，哪来的割爱之说。
潘伯伯还在包间里等我们，我们还是不要让他久等吧。”
Zee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返回包间。
等到他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后，陆沉才松开了手，望过来的眼神透着担忧。
陆沉：“ ，还好吗？”
我摇摇头，心脏还在狂跳。
陆沉：“抱歉，让你遇到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心中的惊恐渐渐平息，我眨眨眼睛，强忍着鼻尖泛起的一阵酸意。
我：“谢谢你，陆沉。”
陆沉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平和，他抬起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陆沉：“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陪我在这里吹吹风，我们再进去吧。”
我：“嗯……”
其实我明白，他恐怕不是自己想吹风，而是找了个借口，让感到尴尬的我在这里平复下心情。
落在背上的手力度很温柔，让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月色如水，将我们笼罩其中。
虽然Zee现在出去了，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晚宴已经过半，还是再坚持一下吧。
我吧碎发别在耳后，轻轻呼了口气，努力想要放松心情。
注意到我的动作，陆沉偏过头来。
陆沉：“放松点，没事的。”
我：“……嗯！”
在潘伯伯的热情招待下，包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过了一会，Zee也回来了。
服务员继续上菜，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陆续摆放在面前，每一道都是让人惊喜的美味。
直到晚宴结束，Zee都没有再提助手的事。
夜色渐深，我们走出洋房，服务生已经安排好了专车。
到了我家楼下，陆沉下车为我打开车门，站在街灯下注视着我。
陆沉：“早点休息吧。”
我上了楼，从窗口探出身去，向他挥了挥手，目送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街角。
车开出去没多久，我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陆沉发来的消息。
陆沉短信：“晚安，好梦。”
我握住手机，笑着打下同样的几个字。
我短信：“晚安，陆沉……”
【旁观者】：有时，机遇藏在柳暗花明处……
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陷入由犹豫。
陆沉：“想出去走走吗？”
陆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我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读懂了我的想法，却又保持着一种令人舒适的距离感，征求我的意见。
我：“嗯……感觉有点闷。”
潘伯伯看到我们的话，笑了笑。
潘先生：“那小陆你就带出去走走吧，外面确实挺漂亮的。”
和潘伯伯道了谢，陆沉带我来到露台。
白色的纱帘随风飘动，月光安静地在上面流淌，一切都很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我探头往楼下望去，大片的蔷薇在花园里盛放。
我将双手放在栏杆上，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陆沉：“感觉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
陆沉轻轻一笑，只是片刻后，那点笑意又变成了担忧。
陆沉：“如果你不喜欢晚宴的氛围，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沉摇摇头，轻抚了一下我的头顶。
陆沉：“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不想看见你逞强，更何况还是因为顾虑我。”
我：“……嗯。”
心头的郁结，似乎都因为陆沉的话消散了。
有他在身边，我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我把手从栏杆上放下来，转身看向包间的方向。
我：“不过，我还是想陪你一起到晚宴结束。”
陆沉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向我伸出手臂。
这次我没有再犹豫，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走廊深处走去。
我们回去的时候，Zee已经回到包间了。
陆沉和Zee继续着刚才的合作话题，这场晚宴，就在平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黯然退场】：下次，更机警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