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股力量推着不受控往前，看不到身后陆沉的身体正显露出异样。

尖锐的獠牙，锋利的指尖。只有那双眼睛，温柔如初。

我拼尽全力往外跑，身后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些恍惚。

脑海竟然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停下来，快停下来，陆沉还在里面。可是他刚才已经不管我的死活，转身就走了不是吗？！

我大声告诉自己，可脑海的声音一刻不停，这让我觉得恐惧，因为面对他，我好像永远做不了自己。

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只是仿佛而已，明明什么都发生了，我的愤怒、失望，甚至悔恨都是真实的。

我定定心神，继续往前跑，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块碎裂的贝壳。

眼前忽然出现了陆沉接过晴天娃娃的样子，他转过脸，不知是不是阳光带来的错觉，我看到他眼里有什么在闪动。

我告诉自己，只是回去找他，确认他的安全，问他要一个说法，然后就离开。他救过我太多次，我只是把亏欠的都还给他而已。

原来我以为，他帮了我那么多，非要还，许多年也还不完，要在两人日后长长久久的相处中见分晓。可谁知，这最后一次偿还那么重。

一次就够了，再一次就两清。我停下脚步，抵抗着风的阻力。雨水反射出凌乱的光，满眼乱晃，在身旁不断后退。

沿路的房门纷纷打开，我看到那里面居然是一个个陆沉。我看到陆沉坐在桌前，电脑屏幕上是我比赛的画面。

我：“陆沉……”

那个陆沉抬起头，露出侵略意味的笑。

这不是他。也许他会这样笑，但这不是他。

我又看到寂静的夜里，他放下书，接起我的电话。

我：“你是陆沉吗？”

那个陆沉没有理会我，眼神空洞而冷漠。

这也不是他。我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即便我已经不敢、也不能确定，那判断是否还有效力。

我穿梭在一间间房，从一个个陆沉脸上看到漠然、疏离、冷淡，可唯独没有温柔。

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你是陆沉吗？”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转过身，放下咖啡杯，茫然地看着我。

陆沉：“你是谁？”

我：“对不起，认错人了。”

转身之际，我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声很轻很轻的，却又清脆的声响从他胸膛口袋里响起。那是贝壳的声音。

我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陆沉，你是陆沉吗？”

男人疑惑地看着我。我们皮肤接触的瞬间，办公室的陈设悉数零落，露出猩红的底色。

我：“第一次见面时，我应该也像你这样茫然吧？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坏。

你对我很好，可有的时候你总会露出很陌生的眼神，现在我知道，可能我对你有别的作用吧。”

没有时间再做虚与委蛇的试探寒暄，几乎是发泄一般，我将阴暗的真心一字一字放在他的面前。他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仿佛不敢面对。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向你求救你没有听到吗？为什么离开了又要回来？因为愧疚吗？”

陆沉看向我的眼里浮起疑惑，那份疑惑又一点点染上痛苦与悔恨，这份痛苦让他想要逃。我牢牢握住他的手，紧到指甲甚至陷进肉里。

我：“为什么你现在还想离开？你有什么不敢面对我？！”

陆沉紧咬牙关，脸色泛白。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神。

我是会动摇的，即便此时此刻，我不想看到他这样痛苦，但是我想与不想又有什么用，这归根结底是两个人的关系。

陆沉：“为什么要回来？”

我：“因为我欠你很多，但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陆沉，你利用了我，我也受过你的关照，现在我们两清。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也许会站在对立面，谢谢你让我了解了你。”

他没有说话，眼神又暗了几个度，似乎想把我推开，可手却越箍越紧。

我：“陆沉——”

再次抬起头，他的瞳孔已经满是猩红，陌生无比。我害怕地后退，却被他用一种近乎恐怖的力道抱起，抵在栏杆上，背后是空旷的深渊！

他轻而易举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举起，禁锢在头顶。

身体早已严丝合缝地提在一起，我们之间，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嘶”的一声，领口的扣子崩落。

我看着陆沉的脸略带急切地靠近，从我脖颈俯下。

低哑又冰冷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细细密密喷在我的锁骨处。

贴近的，索求着。

胸口满满都是他危险而强势的唇息，我快不能呼吸——

我：“陆沉，你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

我拼命推着他的肩膀，这一次无论他受了什么伤，我都决不妥协，然而无济于事。

一颗尖尖的獠牙从他唇边探出，正欲刺向我的脖颈。

我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停住了，脑袋变得空白。

那是什么？

就在獠牙在我脖颈落下的瞬间，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陆沉！”

碰——

烟尘四起，眼前巨大的玻璃彩窗忽然在那一秒哗然崩裂！

城堡开始坍塌、崩落！

我害怕地闭起眼，却被轻轻拥进一个颤抖的怀抱。

我现在是不是死了……

爆裂声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我终于抵挡不住深深的疲惫，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只剩下一声叹息将我环绕。

陆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