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万甄❈
几经变幻的天空终于还是彻底阴沉下来,医院外的一辆黑色轿车上,陆霆正拿着一叠股份转让同意书,满意地翻看着。
可坐在他一旁的诺斯却深深皱眉,神色显得有些顾虑。
诺斯:“事情进展似乎有点太顺利了。”
陆霆:“顺利?明明是陆沉贪得无厌,想把北部一网打尽,我不过是顺着他的计划推了一把而已。”
诺斯:“是吗?可他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清楚那里的瘴气对血族有致命伤害?”
陆霆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诺斯,似乎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陆霆:“而且,他还带着那个女人……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允许自己有受伤的可能。”
诺斯沉吟了一会,他的大拇指在座位扶手上点了点,宝石戒面敲出浑浊声响。
诺斯:“股价越低,利润越大,现在是收购万甄的关键时期,也正适合我们入场。他在这个时候装昏迷,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找办法拯救万甄罢了。
但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愿,赢一次不代表能永远赢下去。不如再顺着他一次,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名正言顺地解决所有后顾之忧,不是更好?”
诺斯的话音刚落,黑云积压的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陆霆在这时抬起头来,眼神泄露出一点跃跃欲试的贪婪。
看到陆霆的眼神,诺斯笑了一声,他拍拍陆霆的肩膀,话锋又一转,语气也平和下来。
诺斯:“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建议。毕竟那是老家主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落魄退场,可惜了。”
陆霆自然明白诺斯的意思。又一道闪电,他看向了后视镜中的自己。
陆霆:“我唯一觉得可惜的是,没能趁他还在的时候,让他看见这样的场面。命运还真是不公平,我把一生都献给了血族和万甄,到最后,这些的主人却是别人。而他,享受了一辈子子孙的恭顺,到死都没有受过苦。”
他垂眸,仿佛在对空气中一个看不见的人说。
陆霆:“你不是觉得这个家里只有他像你吗?那送你们团聚好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在最后一道惊雷里,陆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霆点开一条短信看了一会,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陆霆:“都已经没有股份了,还在想着怎么起死回生。”
诺斯瞥了眼,发现那是几家老牌面料工厂。
诺斯:“我得提醒你一句,他要做的事,不能从表面上去看。你打算怎么办?”
陆霆:“我自然是相信侄子的眼光。难怪之前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动,原来是留了后手。既然他费时费力搜罗了这么几家公司,不抢走就说不过去了。”
陆霆的话音刚落,同一个号码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神秘短信:“人已醒,安保不在。”
陆霆盯着那条短信,满意地笑了起来。
电梯一路通畅,停在最高层的私人病房。果然如那人所说,守在陆沉病房外的层层安保此刻已经被调走,只余两人站在门口。
一道微不可察的红光划过那两名安保的喉咙。
听着门内传来的熟悉声音,陆霆将手握在了门把手上。只需要轻轻地一转——
病房内的交谈声果然如他所预想的那样,随着自己的动作戛然而止。
周严肉眼可见地慌乱,他的侄子甚至还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借口让那个女人匆匆离开。
而陆霆自然宽容地允许了这一切。
在一片慌忙的混乱后,病房重归安静,陆霆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和自己的侄子再一次、面对面地对峙交锋。
他回身关上了病房的门,又慢慢踱步走到了陆沉的病床前。
桌上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文件和照片,陆沉不动声色地盖住了。
陆霆有些在意,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和陆沉之间对峙的胜负。
于是他重新盯上了陆沉的眼睛。
陆霆:“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万甄。”
陆沉没有回答,他似是下意识地、紧张地捻动着文件纸张的一角,又不太自然地向床头靠了一靠。
陆沉:“叔叔不妨直说,想要什么?”
陆霆像是看到了一条咬住鱼饵的鱼一般慢慢俯身,靠近了陆沉。
陆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是将倾的山,不如让别人来守。至少你我、整个陆氏,能够在崩坏前全身而退,不是吗?”
陆沉挑了挑眉,原来这才是这次陆霆的真正目的。
见陆沉一直沉默着,陆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直起身,正想要离开,却又听到身后陆沉的声音。
陆沉:“所以,你找的接手人是诺斯?陆霆顿了一顿。”
虽然他和诺斯的往来早已暴露,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陆沉这话另有所指。
陆霆:“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万甄找一个守得住它的人。当然了,Pristine我会想办法给你留下来,毕竟你的人还要靠它吃饭。不如就用你退出公司来换吧。”
然而预料中的反应没有出现,空气安静了几秒。
他回过头,陆沉仍靠在病床上,神色紧张,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只是床头上那一叠资料不见了踪影。
陆沉:“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
陆霆怀疑地皱了皱眉。
他忽然想起了在刚刚的一瞥中,那些散落的文件和照片里的诺斯的身影。
看着陆霆逐渐远去的背影,陆沉挑了挑眉,脸上又浮起了一点仍觉无趣的笑。
周严在这时走进病房来,陆沉将手里那叠文件与照片递给了对方。
陆沉:“陆霆回去会开始调查,到时候再把这些资料透露给他吧。”
周严:“是。对了老板,那片山谷我调查过了。我们安排的血族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退化都加剧了。我们已经提取了瘴气,准备开始后续更准确的实验。”
说到这里,周严又顿一顿。
周严:“不过,那些血族都没有出现像您当时那样严重的情况。”
陆沉:“那个面具呢?”
周严:“面具目前下落不明,从博物馆管理方得到的消息是——它被盗了。对了,还有那座高塔,实际并不存在。”
陆沉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陆沉:“这是自然。那座高塔在多年前的一次血族战争中就被炸毁了。”
周严不解。
周严:“可是xxx小姐为什么能看到?难道……真的是幻境吗?”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
周严:“对了,还有一条消息,有线人在那家博物馆前看到了齐司礼和王董见面。”
陆沉:“王董?”
陆沉一顿。
陆沉:“这件事要向xxx保密。”
周严:“好的,老板。”
又简单报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后,周严也离开了病房。
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陆沉掏出怀中的一个旧信封,一角有血,但已干涸。
信里只有一张名片,因为年代久远,字体已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考古等字样。
这是他一个月前,与某位故人重逢时,对方送给他的母亲的遗物。
陆沉忽然想到女孩口中,那个错位的时空。他细细回想,竟与母亲当年在英国的行踪对上了考古队
xxx的“母亲”,以及那个棕发的血族。
陆沉:“穿越吗……”
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女孩和自己曾经短暂地穿越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母亲初次来到英国的时候
自己也短暂逃离了瘴气的入侵,得以存活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自这次英国之旅后,便开始有了逃离血族的念头。
她究竟在英国发现了什么……
陆沉转头看向窗外,天色依旧昏暗,但不再那样沉甸甸的,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在这繁密的声响里,他忽然有些恍然。
而这场雨,又还要下多久?
撑着伞走在落雨的街道上,我忽然想起了刚才在病房门外听到的,陆沉和陆霆间的对话。
按照陆沉所安排的那样,在他找借口让我离开后,我先在病房外等了一会儿。
他说,有些事情,希望我能听到。
于是我也见识到了,陆沉是怎样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操控人心。只需要故意露出的马脚,似有若无的钩子,还有一些对方自以为平分秋色的推拉进退。
可胜负的主导权,却其实一直在陆沉手里。
我不是什么过于良善的人,对这样的行为也不反感,而且我也知道,这是陆沉在对我坦诚的尝试。
但他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在目前的阶段里,有些事情我可以知道,有些却不能。
我拨通了周未成的电话。
对方告诉我解剂一切顺利,目前已经通过了动物实验,刚刚递交了临床批件的申请。
只要经过药监局评审通过,就能投入到人体的临床试验阶段。
将情况整理好发给陆沉后,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轻轻抬起伞面,望向眼前模糊街景。
雨仍在下着,但幸好,至少目前的情况一切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