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今天准备给陆沉送过去的设计稿后，我下了楼，沿着街道向不远处的医院走去。

英国渐渐入冬，街两旁悬铃木的叶子几乎落光，又是下午，路上行人不多，眼前的世界显得如此平静又温和。

但在我所知晓的事实里，却非如此。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住在医院附近的房子里，陆沉让我暂时先留在这边安心工作休息。

我明白，血族的战争，已经快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陆沉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他的计划。

几家推出DEA保健品的公司股价水涨船高，开始大肆开办工厂，而那几家老牌面料厂的收购价也在几方争夺中越来越高。

还有前不久，英国血族——尤其以诺斯家族为首——突然遭遇了几场伤亡严重的袭击。

所有证据都指向这场袭击与陆霆有关，但我却隐隐觉得它背后的操纵者，是陆沉。

陆沉的身影几乎都出现在了所有与血族和万甄相关的大小事件的背后。

这也是从前我看不见，更没有概念的。

涌动的暗潮，欲来的山雨，还有那山雨将来前鼓动着的满楼风……

所有这一切，无论如何复杂纠结，最终所有的丝线，都被牢牢掌握在了陆沉手里。

相比起陆沉，我的日子就简单很多，每天远程办公工作，定期到医院体检，体检完再给陆沉送去最新的设计稿。

最近我在研究一种用浣火布做的、能够有效抗冻防风的服装。

因为陆沉在许多极端地区尝试过极限运动，在实用性这方面，他总是能提出更好的意见。

转过医院走廊拐角，在陆沉病房前，我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身影走了进去——

我：“齐司礼？”

我一直以为在论坛之后他就回国了，没想到他还在。

他怎么会来？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我还是忍不住靠近了病房，从窗户百叶帘的间隙里，我看到齐司礼和陆沉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声音有些模糊，我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词语。

看着病房门留出的一道缝隙，内心天人交战一番后，我还是忍不住把耳朵凑了过去。

齐司礼和陆沉的声音变得清楚起来。

齐司礼：“这段时间以来这里频繁发生的战争，都与你们血族有关？”

陆沉：“嗯，基本上是。”

齐司礼：“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些战争波及到我们灵族了。”

陆沉：“我已经尽力避免，但战争毕竟是战争。”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齐司礼似乎又在这间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齐司礼：“你的计划还要多长时间？”

陆沉：“四个月。”

齐司礼：“我知道了。”

陆沉：“我还以为齐总监来这里，是要指责我杀人无度。”

齐司礼：“杀生反为除业的道理，我应该比你更熟悉。”

齐司礼的声音顿了顿，但他没有再说下去。

陆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战争是目前为止，最快也最有效能达到目的的手段了。”

我想要听得更清楚些，贴近，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房门忽然被拉开了。

齐司礼和陆沉看到的，就是我弯着腰，贴在门缝上偷听的诡异姿势。

我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尴尬地抬头。

我：“齐司礼，你也是来探望陆沉吗？”

齐司礼：“……”

气氛好像被我弄得更僵了。

我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找补，决定开溜。手里的稿子却掉在了地上，齐司礼先我一步捡了起来。

齐司礼：“设计稿？”

我点点头，齐司礼的脸“哐当”耷拉了下来，身后传来陆沉带着笑意的声音。

陆沉：“xxx最近的设计稿，都是我看的。”

齐司礼：“我倒是不知道，你现在学会舍近求远了。”

陆沉：“齐总监对于远近的区分，似乎有一套自己独有的标准。按照现在xxx来医院看我的频率，我应该是属于近的那一方。”

齐司礼的脸色看起来更黑了，他拿起设计稿，长指轻轻敲了敲。

齐司礼：“看起来陆董的确是这套设计的受众。只不过用户调研重在全面，陆董这种单一的反馈，重复再多遍，都只是浪费她的时间。改了几稿了？”

我：“五稿。”

齐司礼：“这里是打算做三层压胶？”

我：“嗯。透气的问题我还在考虑。”

齐司礼：“带笔了吗？”

我火速从包里翻出笔。齐司礼在设计稿上圈出了一个地方，又看着我。我盯着那个地方思考了一会儿，竟渐渐找到了突破口。

我：“我知道该怎么解决透气问题了！”

齐司礼点头，又淡淡地回身，看了眼陆沉。不知是不是幻听，我似乎听到他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哼”。

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而病床上的人仍在微笑，然而那笑容却只是浅浅地浮在表面。

齐司礼：“如果今天你找我是为了面具，那我已经把知道的全数告知。但那是灵族的事，我并不想看到血族插手。”

陆沉：“如果仅仅只是和灵族有关，那我自然不会插手。”

齐司礼：“但那是灵族的事，我并不想看到血族插手。”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般，互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