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久等了，陆先生。我母亲资助的那位作家，正在为她的生日宴会创作一出戏剧，她非要让我陪她一起看看。只好晚到了一点，不好意思。”

陆沉：“没关系，既然我已经接受了长官您的邀请，今晚的时间原本就是预留给您的。”

穆勒：“陆先生还真是通情达理。怪不得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成为整个伏热最富有的人。”

穆勒：“嘿！餐具我只用纯银的，你是第一天来这里上班，还是第一次认识我？”

巴恩斯：“抱歉先生，我是新来的，还不太了解情况，请允许我向经理询问一下。”

穆勒：“询问？”

陆沉：“不必询问了，麻烦直接为这位先生更换一套吧。”

巴恩斯：“稍等，我马上更换。”

陆沉：“您刚刚提到穆勒夫人资助的那位，是去年冬天刚到伏热的约纳斯吗？我听说过他，是一位天才作家，很有才华。”

穆勒：“哼，什么天才作家，徒有声名罢了。写了一出叫人看不懂的希腊故事，几个人在一座神庙里来来回回地为一件小事争吵不休。

不够恢弘又没有什么气势，而那位约纳斯朋友还不愿意修改。他说这是一种经典的五幕结构，遵从了什么“三一律”。”

陆沉：“原来是这样。”

穆勒：“浪费了我大半天的时间，早知道就去狩猎场了。”

陆沉：“早就听说穆勒长官枪法如神，看来传闻不假。有机会可以一起狩猎，我向您讨教讨教。”

穆勒：“怎么，你对狩猎也有兴趣？”

陆沉：“以前喜欢过一阵子。不过，我比较习惯用狩猎刀。”

穆勒：“说点正事吧，关于新建伍德工厂选址的事，我收到你的申请了。你应该知道那块空地的特殊性，它位于基冶平原东西部的交界处，那里也是伏热人和勒曼人的分界线，通过审批可没那么容易。”

陆沉：“这的确不是一件好办的事。但我想，既然您今日约我见面，就一定还有转机，对吗？”

穆勒：“陆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在你来伏热之前，没有人知道开一座积木工厂会如此赚钱，尤其是在这样的局势之下。”

陆沉：“这要归功于“移民”到这里的勒曼人，他们喜欢我们设计的积木，是伍德工厂的荣幸。”

穆勒：“据我所知，陆先生也是移民到这里的勒曼人。”

陆沉：“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穆勒：“应该有十六年了吧，那你离开勒曼的时候一定很年轻，哦不，应该说年少才对，毕竟算下来你那时只有10岁。”

陆沉：“差不多。”

穆勒：“我听说十六年前，费舍尔家族出走了一位长公子，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把底德城堡烧了个精光。费舍尔公爵是伟大的《新生法令》的推动者，是勒曼的大功臣，可惜了，他的爵位今后看来只能由侄子来继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陆沉：“听过，不过我所听到的版本，和您的并没有实质的分别。”

穆勒：“陆先生，你不够坦诚。你的身份在伏热并不是什么秘密，即便你已经改换母姓，但她身上普林彻贵族后裔的血统，同样足够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陆沉：“您刚刚也说我离开勒曼已经有十六年，我对费舍尔家族的了解，也不见得会比您多。比起作为费舍尔家族继承人的我，还是伍德工厂老板的身份，更能为您和您背后的勒曼政府带来最直接的利益。不是吗？

基冶平原的地理位置的确特殊，但纵观整个伏热，只有那里有足够的空地来承载新的伍德工厂的规模。更大的规模意味着更多的利润。

相信工ㄏ建成的那天起，勒曼政府每个月都会收到来自伍德工厂的一笔进账，占据利润的40%。”

穆勒：“陆老板出手果然大方，但比起金钱，我们有更想要的东西。我听说你在西部的钨矿场雇佣了不少人，给的报酬也很高，那些伏热人都争着抢着要为你工作。”

陆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穆勒：“想必你也知道，勒曼与普林彻的关系在这三年内已经发生变化，仅两个月就在边境交火了4次，这场仗迟早要打起来。打仗需要军械，而我们需要你的钨矿。”

陆沉：“钨矿场目前开采第一期还未结束，恐怕不适合投产于军械制造。”

穆勒：“陆先生是要拒绝我？”

陆沉：“当然不是，我不会拒绝赚钱的生意。只是钨矿如今在整个特维大洲都是稀缺资源，坦白说，您不是第一个来找我合作的人。”

穆勒：“我明白了，你要的是钱。陆沉，别忘了，你是个勒曼人。”

陆沉：“我从前是勒曼人，我的母亲是普林彻人，而现在我在伏热生活。长官，在如今这样动荡的局势之下，我是哪里人还重要吗？

我只知道，勒曼这些年除了在军事上投入大量资金以外，仅是在伏热推行《新生法令》就耗费了不少金钱。”

穆勒：“你想说什么？”

陆沉：“勒曼无法支付我对这批钨矿的定价。”

穆勒：“我今日约你来，代表的是勒曼政府，你应该知道拒绝我的后果。”

巴恩斯：“对不起，陆先生，弄脏了您的衣服。”

陆沉：“没关系。”

巴恩斯：“还是尽快去处理一下吧，红酒渍时间长了很难清理。”

陆沉：“没关系。”

巴恩斯：“……好的。”

陆沉：“长官，您大可以控告我、拘捕我，甚至让我走不出这间屋子。但我有必要提醒您，这座矿场在归属于我之前，一直在我去世的母亲名下。

众所周知，她是普林彻人，早在30年前就拥有了这座矿场。而这意味着，如果我死在伏热，那么这座钨矿场就该归普林彻国所有。”

穆勒：“陆沉，你是不是忘了，如今的伏热已经归勒曼所有。你该知道得罪我们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陆沉：“伍德工厂的利润再加5%，我想，这个数目应该足以解决您在修建“诺安河水坝”项目时所产生的账目亏空。失陪了。”

巴恩斯：“请用毛巾。”

陆沉：“刚刚为什么帮我，还是说，其实你认识那位长官？”

巴恩斯：“我并不认识他，只是不小心听到他进门前和侍卫的对话。他说，如果他把雪茄从左手换到右手，就代表可以开始行动了。

起初我不知道“行动”是什么意思，直到出现了刚刚那样的气氛，我就懂了。我没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你。您的衬衫，一定很昂贵吧。”

陆沉：“所以，你为什么帮我？”

巴恩斯：“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讨厌那个勒曼人。他粗鲁无礼，跟我所了解的那些勒曼人一样。”

陆沉：“你忘了，我也是勒曼人。”

巴恩斯：“我判断勒曼人的方式，不是依据血统。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身上也有一半的勒曼血统。”

陆沉：“你是从西部来的？”

巴恩斯：“嗯，看来您已经猜到了，我的父亲是勒曼人母亲是伏热人，他们的结合在当初受到了勒曼政府的鼓励，并因此得到了高额的补贴。但谁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殖民者征服被殖民者的一种手段。

根据《新生法令》，勒曼与伏热人所生的混血后代将交由勒曼政府抚养与教育，因此，我与我的哥哥在两岁以后就要被勒曼的官员带到东部。十六年前的一天，那些人忽然冲进我家，抓走了我的哥哥。

母亲将我藏在地下室的酒坛里，我才得以躲过一劫。为了不与家人分离，这些年来，我一直藏在家里不敢出门。但是母亲一直很思念和担忧哥哥。两周前，我偷了母亲的“东西通行券”来到了这里。我想找到哥哥，把他带回去。”

陆沉：“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找到他并不容易。”

巴恩斯：“我知道这件事很渺茫，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死了。但，总得试试。”

陆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你和盘托出的人。”

巴恩斯：“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来这里之后，你是唯一一个会出言帮我的人。那我也帮你一次，当是还人情。”

陆沉：“如果你指的是被穆勒要求更換银器的事，大可不必。我只是对他的装腔作势有些厌烦。你刚刚在餐厅提醒我的意图已经暴露了，恐怕现在已经引起穆勒的关注。

你之所以能在这里工作，想必档案也做了些手脚。凭穆勒的调查能力，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你混血的身份。

你会被带到“教化所”接受矫正教育，如果在过程中你有任何不服从的表现，可能就会被永远留在那里，失去自由。而我不会以得罪高官为代价，为你做无谓的隐瞒。”

巴恩斯：“……“自由”，这个词我只在书上见到过。对我来说，从两岁起就没有自由可言了。其实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陆沉：“……那，再见。”

巴恩斯：“再见。……放开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