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留下❈
空气中浮动的香气,实在是令人有些目眩神迷。
旋覆花与乳香混合的香气从鎏金香炉中飘散而出,暗红色纱幔垂坠其间,与地上铺盖的绯红花瓣一同组成了眼前这朦胧重叠的迷梦。
而构筑这场迷梦的,是帕里曼帝国的大祭司——陆沉。这里是他的行宫。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我对面,举起了手中酒杯,看着我笑了笑。
陆沉:“如此良夜,正适合这样一杯美酒。”
说完,陆沉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而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我。
那是一双酒红色的眼睛,几乎与眼前的花瓣、纱幔、酒液近似。只是他的眼睛要更浓郁,里面还带着一点神情。
熟悉的、蛊惑又令人沉沦的神情。刚刚他就是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我,回答我说,他可以教我如何满足欲望。
我那时答应,是因为我在房间桌上看到了几封眼熟的拜帖信笺——似乎是出自大司教的手笔,我不太确定,需要打探清楚。
但坐在这里时,我却又在某一瞬间突然感到了动摇,开始有些不确定,我来到这里究竟是因为情报,还是因为……我原本就想要来。
我能感觉到他有着与我相似的东西,一种强烈的不安定感。这种不安定不会允许一个人就此停滞,可他却偏偏表现得心如止水。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这种好奇又演变成一种渴望,渴望了解他,渴望弄清他的意图,也渴望自己的冒险。
这么想着,我稳下心神,抬眼看向陆沉。
我:“所以,祭司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满足欲望了吗?”
陆沉看着我,脸上的笑意在烛火摇晃的光线中显得又深了一分。
陆沉:“你可以……先试着去感受。”
我:“感受?”
陆沉:“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闻到的味道、触碰的感觉……它们所带来的体会,是构成一切欲望的基础。只有让它们自由,你才会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顺着陆沉的声音,我环顾四周。
我:“但现在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房间——”
陆沉:“那么就从这个房间开始,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你的,随意翻找,随意观看。”
陆沉说得坦荡,我却有些愣住。就这样将自己的私人行宫开放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未免也太善解人意了一些。
不过,反正我本就打算找机会看看陆沉的行宫中是否有与大司教联系的证据。既然现在机会送到眼前……
我放下手里酒杯,站起身。
我:“那就多谢祭司大人的慷慨了。”
陆沉颔首,又随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房间本身并不特别华丽,但其中的收藏装饰却十分稀奇——从北边的白熊皮毛到银辉海的化石珍珠,几乎来自世界各地,令人眼花缭乱。
如果这里是帕里曼王都的宫殿,摆放这些东西不足为奇,毕竟帕里曼向外发动过许多战争,也十分热衷于展示战利品、宣扬自己的力量。
我转身看向陆沉,他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一副欢迎我提问的样子。
我:“这些,都是帕里曼帝国的藏品吗?陆沉摇了摇头。”
陆沉:“不,这些是我个人的收藏。”
我:“个人的收藏……?”
陆沉:“嗯,它们都是我在当地游历时一件件收来的。那件青铜的物件,在东方被称作博山炉。那时我用一颗宝石,从昭元商人的手里换来了它。”
我:“但看起来,这只炉子并不值一颗宝石那么多。”
陆沉:“可它很有趣,不是吗?在其中燃上香时,会有轻烟缭绕周围,群山朦胧、众兽浮动。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自己曾在东方见过的种种奇景。”
一边说着,陆沉点燃了炉中的焚香。
不多时,烟雾缭绕而出,半掩住盘踞其上的鸟兽铜雀,重叠山形在烟气浮动间若隐若现,真如流浪诗人口中所描绘的东方奇景。
我看得有些入迷,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去碰,可触及的,是另一种温度。
陆沉:“小心,即便隔着这层衣料,它仍有可能烫伤你。”
是陆沉,他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他很快就收回了手,可不知为什么,皮肤上的那点余温反而越发滚烫,几乎灼成幻觉。
我:“……祭司大人似乎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是为了传播圣主的教义吗?”
陆沉笑着摇了摇头。
陆沉:“恰恰相反。那时,我对圣主教的内容产生了一些疑惑。于是我去了很多地方,想知道那些人是否真如经典上说的那样。经历着一样的痛苦,又因为压抑了痛苦的根源,而得到安宁。”
顿了顿,他看向我,目光里带上一点意味深长。
陆沉:“你的神态在说,你也经历过一样的时刻,并且不只在当下。”
他看出了什么却没有追问,我也故意忽略了他的言外之意,继续观察房间。而房间里的其它东西,也大都只是与陆沉个人相关的物品。
比如房间角落里那堆被人翻了许多遍而现在落灰的宗教经典,陆沉告诉我,那是他从前沉迷甚至依赖过的东西,但如今已经不再需要。
比如书桌上的莎草纸,我以为是什么重要信件,翻开却发现是菜谱、公式与器械设计图纸。还有更多的乐器、诗歌、香料、美酒……
我看着、触碰着、嗅闻着房间里的一切,耳边也同时听着陆沉一句又一句的解答。
我在探索着他、想要借此解答自己的疑问与渴望。可奇怪的是,我看见的、了解的东西越多,反而越觉得不够。
是因为我没有找到想要的与大司教有关的蛛丝马迹吗?似乎也并不是。心里渐渐升起一点躁动,终于,我停下手里动作,转身看向陆沉。
我:“我已经看到了很多。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还是没有一点满足?”
陆沉:“因为本该如此。”
他深深注视着我,眼睛中的红色比刚才似乎要更亮。
陆沉:“观看与感受,只是第一步。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伸出手去取。”
想要,就伸出手去取……可我现在想要什么呢?我的目光有些彷徨地在房间里打转,最终,还是落在了陆沉身上。他在喝酒。
猩红酒液晃出波光也传来细微的吞咽声响,不可抑制的渴望爬上咽喉——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我:“——那,如果我说,现在我想要你手里的酒杯呢?”
陆沉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将手里酒杯递给了我。
陆沉:“请。”
我紧紧握住手里酒杯,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带来一丝凉意,内心也多出一些挣脱枷锁的快感。但很快那燥热就又卷土重来,伴随着一丝细微又扰人的负罪感。
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挣扎着想要去摸胸前的太阳神项链。
陆沉:“它被你的体温浸染太久,不会有用。”
陆沉的声音落在了我的耳边。我倏然回神。
苦艾的香气像是一个即将合拢的怀抱将我包围,不知什么时候,陆沉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们离得很近,他的体温、呼吸和身上的熏香绕上了我,还有他动作时一些细小的摩擦声,也都一一落在我耳边。
而陆沉的手指也不知何时已经虚虚拢在我的手上,似是有意无意阻挡了我的动作。
不过,一触即离。我再摊开手掌时,掌心里正静静躺着一枚红宝石。
浓郁又醉人的红色,其中蕴藏着令人目眩的火彩和光华,而无数切面上映出的,是模模糊糊的灯火中、我的样子。
陆沉:“我从孩童时期就把它带在身边。它很容易让人从高热中平静下来,无论这高热源自于身体还是内心。”
陆沉也有过很多高热吗?像我现在这样?下意识地,我顺从了他的话、握紧了那颗红宝石,像是试图从上面感受到陆沉的意志与思考。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他的眼睛和声音里藏着的究竟是谎言还是真相?
陆沉:“很舒服,对吗?现在你应该感觉到满足了。”
他的气息又掠过我耳边鬓发,蛊人的声音也再一次钻进耳朵。我应该让他远离我——在礼节与律法中,从没有人能离我这样近。
可我没有。恰恰相反,此时此刻,我想要把他拽得更近。只是这究竟出于我个人的欲望、还是为了探知他的意图与行动?我已经分不清。
但似乎也不再需要分清——因为在我思考清楚之前,我已经伸手这样做了。
我:“这回,你说错了。承蒙款待,但我依旧不觉得满足。毕竟……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看着他,他被我捧住了脸,他的眼睛便不能再逃避于我。
我:“告诉我,祭司大人,你在这里、在那普利亚,究竟是否获得了安宁?”
话音落下,我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他有些诧异,好像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做。
就这样,我们对视良久。终于,陆沉先向后退了一步。
陆沉:“是的。”
我:“是的?”
他看着我,目光坦荡。
我:“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陆沉:“你看起来似乎不太信服。”
他笑了起来,笑容宽和,又在底下似有若无地藏着一点勾人的尾巴。
陆沉:“那么这个答案,是否会好一些——我并不觉得安宁,也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探索欲望、追求享乐只是伪装。
而我真正想要的,是让我的力量无声无息地跨过边境,伸向目之所及的每一个王国。”
与刚才截然相反,此时此刻,他像极了一个野心家。就像我猜测、预感……甚至隐隐期待着的那样。
我忽然明白了。先用我最关心的问题作为诱饵勾住我,再看似自由地让我去观察他、自以为了解他,可到最后,答案仍旧模糊。
这是他的手段吗,目的又是什么,怒气隐隐约约地盘旋在我的胸腔。
我:“你在耍我。”
陆沉:“或者,只是不想那么快就让你得到答案。毕竟一旦被回答,提问者就会迅速失去对问题的兴趣。而一旦失去了兴趣,你就会离开。”
我看着他,不知何时,那副纯良的面具也已经从我的脸上脱落。
我:“没想到祭司大人这么享受我的陪伴。”
陆沉:“这个世界上,应该鲜少有人会不享受你的陪伴。”
他又笑了。明明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笑起来的弧度,可现在那眼角眉梢中藏着的神情却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像是野兽捕猎的前兆,那双眼睛里也一同跃起了血与火光。
但我并不害怕。甚至可以说,我变得更加期待起来。某种冲动在我心里就要破土而出,只要他再说一句话,再说一句
陆沉:“我说得对么,希尔帝国的法老、受万人敬仰的——女王陛下。”
只是眨眼间,我手中匕首的锋刃便抵上了陆沉颈间。
而他望着我,眼里并无一点惊惶神色。
我早该察觉到的,他对我的特别关注、对我并非圣主教徒的不惊讶,还有那些交谈中的关于政治、信仰的所谓坦荡表达……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大概率是宴会但他没有说,还一步步带我来到这里。
太多问题和疑惑,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委婉试探。我握着匕首,又深入半分。
我:“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对于我在这里的原因,应该也有所猜测。这么好的夜晚,想必祭司大人也不想见血。不如现在,告诉我……你在那普利亚,在希尔边界,究竟想做什么?”
而陆沉只是坦荡又自在地看着我,甚至耸了耸肩。
陆沉:“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也正如我承诺的那样,今夜所有的回答中,没有一句谎言。”
我半信半疑,皱眉间手上又加了一点力,锋刃便陷入他的肌肤。
但陆沉还是毫不慌张,他看着我,脸上眼里的神情反而更温和。
陆沉:“如果不相信,就自己来找出一个答案吧。不过,比起这样威胁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么说着,陆沉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的距离变得愈发亲密,而他看着我时的眼睛,也显得愈发蛊惑。
陆沉:“满足欲望的最后一步,我们还没来得及实践。那就是剥开所有让你不满足的东西。直到他,属于你。”
有温热的血,从他的颈间淌下来。
应该警惕、应该要离开的。既然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又被认出了身份,那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威胁后离开,毕竟还有其它事情要解决。
但现在,比起危险、警惕,陆沉说的那些话、表现出来的姿态、甚至是流下的血,都反而激起了我内心深处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与渴求。
脆弱的血管在我手底跳动,似乎轻易就能被我切断;他的眉眼也近在眼前,我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神情变动时候的每一寸肌肉的变换。
还有那在他眼底的、一样渴求的神情。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他的肉体——他的弱点,它们似乎都在我的俯视下,一览无余。
而我能将这一切征服掌控。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他的肉体——他的弱点它们似乎都在我的俯视下,一览无余。
而我能将这一切征服掌控。
鬼使神差的,我略松开了手里力气,刀锋离开伤口。陆沉依旧没有做什么反抗,依旧是那种顺服的模样。
我忽然意识到,这回,他是不是把自己也设计成了诱饵。
但,就算是设计的诱饵又如何?从未有过的畅快不知何时盘桓在心里,我反而笑了起来,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让他先被困住。
我:“刚刚,祭司大人一直在问我想要什么……那祭司大人自己呢?此时此刻,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一阵夜风吹过,卷来烟气与火星,也让陆沉眼底的渴求与焰色烧得更加灼目。
陆沉:“人生苦短,陛下,所以我只看现在。而现在,我想要的——”
他伸出一只手,反握住我拿着匕首的手腕。
隔着一层薄纱也灼烫的温度,我感受到他正慢条斯理地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而他握着我的手,却依旧放在了他的颈间。
柔软的皮肤、跳动的血管。
我抚摸着它们,还有那随着他的呼吸与话音而微微颤抖着的喉结。
陆沉:“现在,我想要的,是陛下的欲望。我不是希尔人、不是太阳神的信徒,便不是您的子民。而且这里除了你和我,再没有第三个人,所以……你可以尽情对待我。”
他的话音未落,我便收紧了虎口。
脖颈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更何况这里还有一道我留下的伤口。鲜血淌过我指间,陆沉的呼吸粗重起来,脸上也渐渐充血。
但他的眼睛却毫不退缩地、紧紧盯着我。
他的心跳声越发急促,像是即将抵达最后临界点,我松开了手上的力气——
下一秒,陆沉反制住我,将我抵入柔软芬芳的毛毯。
他的身躯正笼在我身上,几乎占据了我的所有视野。
他低头,深深注视着我,而这回在他脸上荡开的笑容,不再有掩饰,带着探寻和野性。
陆沉:“为什么松开手?”
这么说着,他一手抓住我两只手腕,又将它们高举过头顶,而身体更近地向我压下来——太近了。我们几乎每一寸皮肤都贴在了一起。
他的睫毛扫过我的眉骨,而我心底的渴求也就在这睫羽的扇动间被彻底点燃。我索性顺从自己的冲动,抬起头,狠狠咬上了他的嘴唇。
陆沉:“唔……”
血腥味弥漫开来,我想这应该不能算是一个吻
而陆沉的喉咙却在这时泄露出一声模糊暧昧的笑。
陆沉:“原来希尔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女王陛下,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我:“哼。”
我抬起头,又想咬他,但陆沉已经先我一步动作了——一个柔软又温热的东西正慢慢地、小心地一下一下拂过我的嘴唇。
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是陆沉在舔舐我嘴唇上的伤口。
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抓住我手腕的手,又一点点向上,几乎要触及手臂上那片薄纱的入口——他想要脱掉我的手套。
我皱了皱眉,移开手的同时也一起避开了他在这时想要落下的亲吻。
他垂眼看我,好半天,他笑了一下,才停下了尝试,转而重新覆上我的手掌,与我十指相扣。
陆沉:“知道了,那作为补偿……”
他倾身向我,身上眼里都带着沉坠的夜色与渴求,我便也向他诚实地展露出我的所愿。
滚烫的温度灼烧我,沉浮的喘气声又如同磅礴海潮要将我淹没。
我们紧紧拥抱又分离,一次又一次互相对抗又彼此交融。他的汗水、我的眼泪……混杂在一起,将一切都变得杂乱而肆意。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因他濡湿,变得轻盈又沉重,与他徜徉。
徜徉,自由。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肆意的感觉。因此在沉浮间,我感到了一种全然的满足
不只是情欲,不只是自由,还有我的征服、好奇、渴求……诸多诉求都借由他的身体,得到了满足。
在又一次潮涌时,我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身上穿着一条单裙,手套和项链也都还在。
微微天光透过厚重窗帘与层层帷幔朦胧着落进来,而身侧的陆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支着头看我。
他半裸着上身,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一些昨夜的痕迹。胸前的抓痕、颈间的伤口、腹部的吻痕——还有他右肩上,那深深的齿痕。
那是痛快到了极点时,我留下的。也是那个瞬间,我心里有什么彻底得到了发泄。
我这么思索着,而陆沉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稍稍靠近,动作时他的指间又不自觉地缠上了我的一缕头发。
陆沉:“怎么了,觉得后悔了?”
看着陆沉脸上的笑意,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侧过脸去。
我:“为什么会后悔?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陆沉:“满意的话,女王陛下应该有所表示。”
陆沉靠得更近了,情动后的甜香伴着他的呼吸绕上来,我们的头发也进一步交缠在一起。
我正想问他想要我怎样的表示,却又在这时注意到了陆沉胸口的印记。
那是我身上的太阳神项链在他胸前留下的压痕。
最终,我只是笑了一笑,避开陆沉就要落下的吻,坐起身,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从毛毯到床边,一路都是散落的衣服和首饰。我一件件捡起衣服慢慢穿上,一边动作着,也一边整理着思绪。
虽然昨天到最后,陆沉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但至少目前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他与大司教有所联系的证据。
只是陆沉这个人,如今接近了才发现比我所想的更不简单。我需要调查他,因此也不能和他太有牵连。
思及此,我转身看向陆沉。
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身后响起窸窣声响,陆沉在朝我靠近,他身上的香气又攀附上我的小腹与手臂,但到一个很近的距离之后,他却没有再继续动作。
又是这样欲近又止的好奇。它勾着我,但这回,我克制住了自己转身去看的冲动。直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沉:“既然是你情我愿、让人觉得快乐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到此为止?”
我:“难道大祭司认为——”
我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
我本来想说,希尔女王和帕里曼大祭司做这种事也太不像话。可这句话到了喉头,我却忽然觉得,这根本无所谓。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有点陌生。
于是我没再继续,而是站起了身,背对着他开口。
我:“作为希尔帝国的女王,我要什么男人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陆沉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沉:“是吗……那这对我似乎也太不公平了。毕竟,我只有你。”
我手上的动作在他的声音里顿了一顿。
算了吧,骗子。这么想着,我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终于,戴好最后一只耳坠,又摸了摸胸前的太阳神项链,我收起脸上的笑容,这才回身看向陆沉。
他支起了身子,身上半披着毛毯,本就肆意的情态中更添了一点慵懒。而在他掌中正把玩的,是我的圣甲虫护身符。
陆沉:“不过,昨天我也算是款待了陛下。陛下不打算回礼吗?”
代表太阳神教的圣甲虫护身符在圣主教的大祭司手里——眼前的场景实在有趣。
于是我走上前伸手勾起护身符另一端垂下的绸带,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我:“那就把这个护身符作为回礼吧。只是不知道圣主教的祭司大人,敢不敢收下?”
陆沉看着我,手里也并不松开他的那端。
陆沉:“当然。”
我笑了起来,将手里绸带绕上陆沉的脖子,两只手又抵在他胸前,轻轻一推。
我:“愿太阳神的光芒照耀你,祭司大人。”
陆沉:“谢谢女王陛下的祝福。”
陆沉看着我,完全没有一点被冒犯到的样子,反而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我没再说话,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那普利亚的行宫很快又重归寂静。
在太阳就要爬上树顶时,一名教廷卫兵进入了行宫,向祭司大人递上了一张描出金边的莎草纸。
手下:“禀告祭司大人,执政官大人那边又发来了一道命令。他希望您在让那普利亚安定下来之后,马上去往下一个地方。”
卫兵举着那张莎草纸,等待着祭司大人的反应。他想祭司大人应该很快就会接受这个命令,像以前一样。
毕竟在帕里曼,大家都知道陆沉大人是个明明有能力占有权杖与宝座,却偏偏要退出游戏的怪人。
出身帕里曼最高贵的家族,从小研读经典、潜心苦修,曾一度成为最被看好的执政官候选人。
直到有一天,他抛下繁文经典离开了帕里曼,据传是觉得这一切无趣也无意义。再回来时争斗已经结束,他的叔叔成了最高执政官。
他也欣然接受,乐得做一个大祭司。他的叔叔似乎仍有疑虑,因此从不让陆沉在一个地方长住,而陆沉也不在意,来便来、走就走。
但这回,他等了很久,却听到这位祭司大人——
陆沉:“可惜了。这次,我不准备这么快就离开。”
那普利亚的早晨,已经有一些小商小贩在街道上来往穿梭,他们在晨雾与朝阳中彼此打着招呼,整座城镇呈现出一种边境难得的平和感。
微微泛起的一些喧嚣声,让我从昨夜的迷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那普利亚的早晨,已经有一些小商小贩在街道上来往穿梭,他们在晨雾与朝阳中彼此打着招呼,整座城镇呈现出一种边境难得的平和感。
微微泛起的一些喧嚣声,让我从昨夜的迷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而那延宕已久的事,忽然叫嚣着要我做出决断。
既然大司教已经能明目张胆在那普利亚留下活动痕迹,那我又为什么还要畏手畏脚地保守等待?
我顺从这股叫嚣,回到驻守的地方。暗卫们正等待着我的指令。
我:“按照之前的线索,去查大司教究竟与多少贵族有过私下勾连。”
还有那些信众的捐款,究竟拿去建了神庙,还是到了他的口袋。
但光有大司教贪污受贿、与他人勾连的旁证并不足够,大司教可以轻易将其指认为污蔑之言。
稍加思索后,我又交给暗卫一个计划,让他扮成帕里曼的富商,向大司教抛出橄榄枝、等他上钩——我需要一个更致命的原则性错误。
要是以前,我不会这样冒险,但现在我却觉得我可以试一次,如果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那又怎样?我真的不相信自己能够稳住一时动荡的局面吗?
暗卫:“陛下,还有别的指令吗?”
我回过神来。
我:“还有帕里曼的大祭司,陆沉。关注他最近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如果大司教和他有勾连,我借用帕里曼富商身份向大司教抛出的鱼饵,他肯定会跟着有所反应。
但如果没有……如果没有,那会是最好的。
布置完这一切后,我挥退了暗卫,一直笔挺的脊背放松下来,我靠在软垫上,有点疲惫又有点兴奋。
我:“想要什么,就伸手去取……”
我突然意识到,我最终直面的欲望并不仅仅是那夜的一时情热,还有我清醒平静之后,对手中权杖的支配与掌控。
计划往前推进,我的暗卫也为我带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还得感谢我的这位政敌对我的轻视,他的那些徇私枉法、贪赃受贿的证据几乎只要稍稍深入便能到手。
只是关于陆沉的部分,却总是让人有些恼火。
绝大多数时候,陆沉的踪迹动作都十分重复单一,几乎可以轻易预测。
暗卫:“禀告陛下,帕里曼的大祭司今天去了神庙为信众解惑,结束后回了行宫。”
“禀告陛下,帕里曼的大祭司今天做的事,也还是和昨天一样。“
偶尔发生变化,也是诸如他去了某处与人讨论
乐曲和舞蹈、去了某地学习一项失传技艺。
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甚至颇具闲情雅致的事,反倒显得我这样派出暗卫专门监督有点小题大做。
更令人恼火的是有一回暗卫被陆沉发现,他什么也没做,只在一天的最后专门叫出了他,让他带了一瓶葡萄酒回来给我。
和那晚一样,是帕里曼特有的葡萄酒。
看着那瓶酒,陆沉笑着又带点挑衅的神色便出现在我眼前。我无可奈何,只能一边闷气一边调整了调查的计划。
不过我也还是在这个过程中得知了一些与陆沉有关的事情——尤其是他和他的叔叔,也就是帕里曼最高执政官之间的暗流。
就这样,一晃一段时间过去,除了这些暗处的调查,明面上的日常政务我也大着胆子推进了不少决策,得到了不错的效果。
旁证收集得差不多了,只等大司教彻底上钩。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莎草纸。
幸畫上面写着卡夫拉城的军队内部发生冲突,希望我能派人处理。而卡夫拉城,就与那普利亚隔着一条河相望。
于是第二天,带着公务公事——还有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我启程前往卡夫拉城。
三天后,我处理完了军队内务,得了空闲,在卡夫拉城中闲逛起来。
按目前情报,碍于最高执政官的干涉也出于大祭司传道解惑的需要,陆沉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长留。可这回,他却在那普利亚待了很久。
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毕竟对一个及时享乐的人来说,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不接受家族安排而在哪里逗留的理由。
就这么思索着,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港口。
而再抬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刚刚想着的那个人——
海港的夜晚,灯火摇晃燃烧一片,陆沉穿着一身希尔的服装站在树下,映得他的神情与眼睛都温柔。
而在那一树又一树的光影中,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不想再去在乎理性与权衡,而只想看着他。
很快他走向我,在我面前站定,看着我又不说话。于是我先开了口。
我:“好巧,祭司大人。”
陆沉这才也笑着开了口。
陆沉:“不巧。毕竟三天前,我就等在这里了。”
而三天前,正是我抵达卡夫拉城的日子。
那陆沉……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怎么说。
而陆沉恰好在这时开了口。
陆沉:“不过这三天里,我也并不无聊。我和希尔的商贩聊了聊天,他们说……除了卡夫拉城,女王陛下在海岸线上还划出了不少城市,宣布这些城市都开放对外贸易。
她还推出了一套新的计数体系,形态上要更简洁,书写速度也更快。非常方便他们应对频繁的商贸活动带来的繁多账目清单。真是大胆又聪明的决策。”
说这些话时,陆沉的神色十分认真,似乎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并由衷为我感到高兴。
我心下一动,面上露出一点觉得有趣的神情。
我:“所以,大祭司会觉得后悔吗?毕竟其中有不少决定,其实是我在那天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的。
单就希尔与帕里曼的关系,这对帕里曼来说,不能称得上是好事。”
陆沉看着我,树影落在他肩上眼底,衬出的星点光芒里,是温和又坦然的笑。
陆沉:“我很荣幸。但我也还没有傲慢到把所有的这些,都看作是那一夜的功劳。我一直认为,如今的一切对你来说,是迟早的事。”
光线摇晃又流转,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开口时露出的,是我胸腔中那忽然冒头又欲动的真心。
我们不约而同一起沉默下来,不知多久。终于陆沉先移开了目光,他看向我身后的船只,先开了口。
陆沉:“不请我上船看看吗?听说希尔的面包酒,又是另一种风味。”
带着陆沉,我一路避开人,走到船上我的专属船室。
这艘船是我的私人财产之一,通常做一些需要掩饰身份的事情时,我会用这艘船。
而我的专属船室是这艘船上最大的一间,在船最高最尽头的地方,门口的船头正立着一尊太阳神的雕像。
船室内烛火亮起,在重重帘幔之间显得幢幢。
侍者很快送来酒菜,空气中浮动起面包与小麦的香气,而我与陆沉再次对坐,向对方举杯。
相似的是夜晚与烛火,不同的是地点和酒液的香气……
而既相似又不同的,是对坐的饮酒者藏在交错觥筹背后的两颗心。
陆沉:“果然是不曾在帕里曼尝到的风味。”
我:“当然。”
我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便又随着喉咙一路滑落。
或许是因为再相逢,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地方、使我感到更安全,又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本身的改变……
总之这次,我不像上次那样谨慎,反而十分自在地一杯又一杯喝着酒。而一旁的陆沉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陪我。
就这样,第不知多少杯后,那迷朦醉意终于将 我缠缚。我拿着酒杯摇晃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时正有一阵夜风涌来。
我:“就像葡萄酒只有帕里曼人能酿造一样。面包酒也只有希尔人才懂得如何最正确地酿出它……人生苦短,如果只喝一种酒,那该多没意思?”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笑,我正想回头,陆沉却先从背后拥住了我。
夜风清凉,他体温却滚烫,我的意识在这交错温度中渐渐沉沦,甚至四肢都有点发软。
一些衣物的窸窣声落在耳边,似乎是陆沉低下了头,耳垂传来温热的气息。
陆沉:“我很想你,陛下。看到了吗?河对岸,那片最亮的地方,就是我的行宫。上次,我们就是在那里……既然重游故地,陛下难道不想……也一并再温旧梦吗?”
我转过头,今天的陆沉比起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的等待与停留、对我一举一动的关注,他看向我的目光……
我被痒意和细微的吞咽声勾起渴望,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与此同时,耳边含混传来的陆沉的嗓音里也染上了一点情动。
陆沉:“怎么了,难道陛下在这里,也会害怕?”
话音未落,我转过身、抬起头,吻上了他的嘴唇,就好像已经渴望了太久。
手上的酒杯从亲密的拥抱中跌落,黏腻又缠绵的酒液与水声穿插在心跳的轰鸣中显得越发清楚。
血液沸腾起来,在幻觉中仿佛逆流至头顶,前仆后继遮蔽理性的目光。我们就这样盲目地相拥、亲吻,又一路摇摇晃晃,跌坐在床上。
吻仍未止,柔软触感逐渐往下,挑起一路热意,也若即若离勾出我的难耐。眼见主动权又要被夺走,我索性翻身到陆沉身上。
陆沉脸上露出一点讶异,他的这种表情极大取悦了我,我微微俯身,手指从他的眉眼、嘴唇下巴,一直到喉咙、胸膛与腰侧。
再往下,他似乎觉得痒了下意识想要避开,我的双腿便稍稍用力,夹住他的腰腹,强硬地阻断了他的退路。
我:“怎么了,难道祭司大人,也会害怕?”
我俯视着陆沉,把刚刚他的话又还给了他。
酒红眼瞳里浮现出一点并不真实的纯然无害,却又像有更深更重的东西藏在里面。
陆沉:“嗯,害怕。我当然也会觉得……害怕。”
这么说着,他直起身、靠近我,似是想要再一个吻。
我拒绝了他的索吻。手上动作也并不停止,继续往下方去。
终于,我触碰到了更多、更为滚热的皮肤。
耳边传来陆沉压抑的闷哼,我能感受到他的欲望与渴求,正随着我的心意摇摆、扩大。
这让我感到了更大的满足,我笑得也更开怀,索性脱下衣物,抛到了一边。
而陆沉看到我的动作,眼底忽然勾出了灼烧的烈焰。
下一秒,陆沉的手便握住了我的后颈,他紧紧地拥抱我,又在铺天盖地的热意中执着地凑上来索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我一时紧张,下意识抬手阻挡了这个吻。
而陆沉也因此抬起头,幽深地看着我。
陆沉:“怎么了……?”
不约而同,我们一起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是那扇舷窗,被风吹开了,月光便将船头那太阳神雕像的影子投落进来。
而我脱下的薄纱外套正好勾在窗沿,遮去了太阳神的眼睛。
一种不可抑制的快感和欲望将我席卷,几乎攫去了我的心脏。
察觉到了我的变化,陆沉闷闷地笑了,又黏黏糊糊凑上来,继续与我交缠、同我沉沦。
陆沉:“您好像更兴奋了,女王陛下。又或者,也许此刻我才更应该称呼您为,太阳神的……妻子?”
这个称呼让我浑身一抖,本就滚烫的皮肤更是几乎要燃起烈焰。
不等我从刚刚的情动中恢复,他的气息就又要深入。
拒绝的动作被他强硬阻断,我只能一口咬在他的肩膀,颤抖着接受。
黏在这腻的水声与不知满足的喘息中,世界与光影、昼夜同时间几乎颠倒。
比起上一次,这回的陆沉也更凶猛、更像是一头掠夺的野兽。
于是我也一样,更放开、更纵情恣意地回应他。
终于,一夜荒唐过去,潮汐退下时,天边已经微微露明。
身上已经擦洗干净,我懒懒倚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陆沉喂到嘴边的水。
而陆沉一手拿着粗陶水杯,一手还在慢慢理着我被汗濡湿的头发。
他的胸前背上,诸多痕迹仍微微泛着红,太过疯狂的痕迹与现在他垂眼平静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却并不违和。
我忽然觉得,也许那天他给出的两种答案——感到安宁和仍有野心,都是他的真心所想。
我偏头思考了一会,手指勾上他的手指,开了口。
我:“说起来,祭司大人在那普利亚似乎已经停留了很久。”
陆沉垂眼看我,笑了笑。
陆沉:“我留在这里等陛下,陛下反而不高兴吗?”
我:“我只是更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
陆沉:“我想,我和陛下的改变,有着一样的理由。”
我盯着他,心脏几乎要漏跳一拍。
本应该到此为止,可不知怎么了,我没有忍住,又追问了下去。
我:“那这对你来说,是好的改变吗?毕竟你已经“安稳”了这么久,否则依你的能力……”
否则依陆沉的能力,如今帕里曼的最高执政官究竟是谁也未可知。
但我没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是人家的家事,多少有些越界。
陆沉垂眼看我,半晌,勾了勾嘴角。
陆沉:“看来,陛下后来好好弥补了情报网的漏洞。”
我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接话,只等着他的回答。
陆沉在这时叹息般笑了一声,又凑上来吻我。
一吻结束,他的嘴唇也不离开,依旧在我唇边脸侧流连。
比起昨夜,似乎此刻我们要更亲密。
陆沉:“我并不反感平静的打破,也不反感战争。我不想看到的,同时也忍不住去探寻的……”
陆沉顿了一顿。
陆沉:“是人们在争夺中,露出的丑陋模样。”
船舱里很安静,在暗处,他的眼眸是一种深棕温厚,却又平静苍凉。
直觉告诉我,这些没有掩饰的话,是真的。
指间绕上他垂落的发丝,此时此刻我也不想再去犹疑考虑,开了口。
我:“我记得,祭司大人和我说过,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伸出手去取。
陆沉,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我总想,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当弄明白自己心意的那天到来时……应当不会犹豫”
陆沉看着我,目光几经变化,最终他垂下瞳眸,脸上却隐隐有种锋利的线条。
陆沉:“不愧是陛下,真知灼见、解惑非常。”
这么说完,陆沉站起身来,开始一件一件拾起昨夜洒落一地的衣服。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那充满了勃发力量的肌肉线条上满是凌乱抓痕,心里又生出一点满足而熨帖的意味。
就在这时,陆沉又走到床边,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是圣主教的鳄鱼护身符,上面镶嵌的宝石和常见的又有些不同,要更珍贵,应该是地位颇高的人才能有的东西。
我:“给我这个做什么,也是款待的回礼?”
陆沉:“是回礼。”
陆沉的神情很坦荡,我就也不再推脱,冲他晃了一晃吊坠,便点头收下。
我:“那就多谢祭司大人了。”
陆沉:“谢倒不必了。只要陛下记得,常来那普利亚见我就好。”
我低头把玩一会,抬头看着陆沉,轻轻一笑。
我:“当然。只要你在这里。”
回去之后,我将鳄鱼的护身符交给了我派出去的假扮富商、引大司教咬饵的暗卫。
我不知道陆沉给我这枚护身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一个暗示,还是单纯的礼物?但我还没有愚蠢到不去用它。
这是一枚象征帕里曼地方祭司长身份的护身符有了它在权力方面的加码,再加上我让暗卫展示的更多金钱,大鱼上钩只是时间问题。
而在等待大鱼上钩的日子里,除了专心政务之外,我开始时不时会和陆沉见面。
见面的地点渐渐不再只局限于他的行宫或是我的船只,做的事情也不再只是相拥与入眠。
我们开始在白天见面,见面后,也开始做一些寻常事。
比如在我的诏令推进下建成的新集市开放了,第二天陆沉会来信恭喜我,然后在结尾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然后再一天的中午,我们就会在希尔的集市上见面。
陆沉:“我以为你不会来。”
这么说着,他走到我面前,向我递来一支五色莲。
我接过,心里很喜欢,但嘴上还是反驳。
我:“算了吧。如果以为我不会来,你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陆沉:“是吗?我倒觉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我抬眼看陆沉,他也看着我,目光里落了点在树影里碎开的日光,显得十分真诚。我心里反而生出个主意,于是笑了一下,踮起脚凑近。
陆沉以为要拥抱,十分自然地张开双臂,但我只是将手里的那支五色莲放进了他的衣襟。
他的拥抱落空了,只好遗憾一笑。
陆沉:“真是可惜。”
接下来,他就会借着这点可惜各种发挥,直到我答应他的要求,游览到月至中天。
再比如,我们会一起去参加那普利亚的戏剧节。
庆祝丰收的戏剧节,一路上洋溢着水果与麦子的香味,而在花束簇拥中舞台上一男一女穿的衣服,怎么看怎么熟悉。
再低头一看,那不就是我和陆沉见面时,彼此穿的常服吗?
我:“……”
陆沉:“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我没回答,想先看看舞台上究竟会讲一个怎样的故事。
没想到,舞台上的一对男女来了一出纠缠试探爱而不得的爱情悲剧。
我:“你不会还要告诉我,这是大祭司写的剧本吧?”
陆沉:“那倒不是。”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身后陆沉不紧不慢跟上来,声音也跟着追了上来。
陆沉:“如果是我写的故事,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结试探的桥段。”
无论真假,这句话让我的脚步微微一顿。
纠结又纠结、克制再克制,我还是没忍住,转过了身,看向他。
日光铺洒下,几乎令人目眩神迷,我听见了轰然的心跳声,几乎铺天盖地朝我汹涌而来。
除了这些日常与节日庆典之外,陆沉还带着我做了一些……很“疯”的事情。
毕竟我的钓鱼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政事公务也渐入正轨,所以有时间有心情去见识见识那些有意思的东西。
我们去过无人区,听风声与野兽的低吼,也由此见过伫立在那庞然星空之下、不知岁月的上古遗骸。
甚至某个晚上,我们去了一次远海,在风暴与雷电中与命运擦肩,在幻象与错觉中失落又回航……
其中的无数瞬间组成了陆沉的另一面,对幻象的甄别、对死亡的无畏,看着星空与从前岁月时的慨然、面对野兽时反更兴奋的眼底火焰。
而我自己那些曾被长久压抑的渴求与疯狂,也在这些与他并肩的瞬间中,进一步得到了释放。
就好像,我和陆沉之间存在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只要稍微有点火花,就会被瞬间点燃。
呼吸与心跳、欲望同渴求,我们望向彼此的目光、落在彼此肌肤上的每一次触碰……一切的一切,都能成为燃料。
甚至有一次,我把陆沉带到了希尔王都一处我的私宅。
又是一场荒唐结束,我靠在他的胸口,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反差,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两个人,没想到碰在一起,就变得这么耽于情欲享乐。冷静想想,还真是有点胡闹的荒谬感。”
我以为陆沉会附和几句快乐就好、及时享乐之类的话,结果他却一直沉默。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我便撑着他的胸口直起身,看向他。
没想到我们的头发缠结在了一起,骤然的动作扯得我龇牙咧嘴,而陆沉见我吃痛,这才伸手来解。
他解得很耐心也很专注,长长睫羽随着他呼吸颤动如同蝴蝶。解完了,他才抬头看向我,眼里浮起一点模糊神色。
陆沉:“从前我在昭元时,听他们说,如果两个人的头发缠结在一起,就意味着——”
陆沉没能说完,我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听说过东方的那个说法——什么结发夫妻、恩爱不疑之类浪漫到令人牙酸的句子。
但此时此刻,我更希望的,是只用欲望与渴求来概括我和陆沉之间的关系。
毕竟这样的关系听上去,才是能够随时抽身离开的关系,很适合我们。
陆沉显然也总是明白的,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在我掌心留下了一个亲吻。
月光覆上他的眉眼,夜色在合拢时沾染他的发尾,在缠绵的情热褪去以后,剩下的,就只是拥抱与亲吻。
而在窗外花园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漆黑角落,一个衣角一闪而过。
总之,我和陆沉就这样维持着亲密与秘密之间的平衡。
议事会上,我变得愈加果决,愈加大胆,也愈发让我的政敌们不安。
就像专注于当下快乐一样,我试着专注于眼前棋盘上的利益变化,而不去担心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
陆沉也在改变。
他身上有种不受任何人控制的锋利态度,渐渐展露出来。
有时我们在那普利亚行宫见面、我去赴约时,还会看到帕里曼执政官派的人走出来。
我问陆沉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是他是叔叔那边,又派人来催他离开。
我:“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陆沉:“我让他回去告诉我的叔叔,让他的人过来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胆量。”
我看着陆沉,说这些话时他脸上隐隐的冰冷神色实在有些稀奇。
陆沉就笑,凑上来,把吻细细密密地落在我的眉毛、眼睛和嘴角。
陆沉:“陛下问这件事,似乎是在担心我。”
我被他弄的有点痒,正四处躲避着,听了这话又撇了撇嘴。
我:“我可不做自作多情的事。祭司大人手里应该总是握着点什么东西,不需要别人担心吧。”
陆沉看着我,这回,他没有否认。
他的目光神色是如此清明,可不知为何,我反而又跌落进去,清醒地沉迷。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对彼此的变化都心知肚明。
也因此,我开始考虑这段关系的结束。
终于,时机到了。大司教没有抵挡住诱惑,和我派出去的鱼饵有了交易的证据。
贩售情报、通敌叛国——最直接最根本的证据与罪名已经确定,夜长梦多,我决定下一次议事会就处理掉他。
带着一种隐隐的兴奋,这回,我主动约了陆沉。
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我的那艘船上。
夜色月色,港口的摇晃灯火与远处漆黑模糊的海面,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却又好像涌动着暗流。
陆沉见到我,还想说点什么寒暄的话,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听,直接吻在了他的唇上。
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更热情地回应起我。
我们相拥着,像是从未分开一样紧密地拥抱在一起,船室的门被我们撞开,一路的摆设装饰都被扫落一地。
直到我的身体再度陷入柔软的被褥,在亲吻的间隙,我扶上他的肩膀,稍稍推开一点,看向他。
又是这样近的距离,我们的鼻尖都撞在了一起。
陆沉:“陛下这次,很着急。”
我:“因为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很大的事。我很兴奋,而这种兴奋,只有你能明白,也只有你能承受。”
缠乱的呼吸声里,我听到他的心跳与我的心跳,在此刻几乎同频。
正如我所言,他毫无疑问是明白的,甚至比我更有兴味,更加亢奋,更想要看到这场游戏的结局。
我:“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陆沉:“确定什么?”
我:“确定你的渴求,确定你的不满足,确定你的……野心。”
陆沉眼里神色翻覆变换,而我只是一点一点摸着他的脸。
我:“从前我问过你,想要什么。那时你说你想要的是我的欲望。那现在呢?”
陆沉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看我,看得很深。
他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开口回答我时声音神色都显得十分专注认真。
陆沉:“依旧是你。”
但现在,在欲望之外,我想更多地了解你。与你有关的一切,你的过去与未来,你的故土和国家。我想知道,是什么组成了你,才能让你如此……
我不回答,只凑上去亲他,最后的词句也就淹没在我们的唇齿里。
就这样厮磨了好一会,终于我们都气喘吁吁起来时,才肯勉强分开。
我:“我会让你了解我。我的眼睛就是希尔的日月,希尔的山川河流也都在我身上流淌……但你所了解的,只能是我允许你了解事情。”
陆沉:“是吗?”
陆沉挑了挑眉,下一秒,他的身躯便覆在我眼前,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我们靠得更近,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他的呼吸落在我身体的每一处,他的体温熨帖我,他的心跳也将我淹没。
陆沉:“那可不一定。我要做的,只能是我想做的。”
这么说着,我身上的层叠服饰被一一褪下,直到——我从不离身的太阳神项链和那双薄纱手套。
习惯性地,我虚虚阻拦了一下。
但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阻止什么。
就像我其实也并不想阻止陆沉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的欲望和野心会让他变成我最好的对手,而不只是与我沉沦情欲、流连春光。
那就这样吧,让他拿掉,让我第一次用皮肤真正地触碰他。
他也会知道,我就是他最好的对手。
于是这一次,陆沉微微用力,轻易扯去了项链与手套,它们在空中只留下一个弧度,很快便消失不见。
最后一层束缚与遮掩消失,我们终于第一次完全彻底地向彼此打开、向彼此释放。
阴影起伏交错,在时间的间隙里,我们依旧如往常一样,相拥着沉浮。
第二天起来,陆沉已经离开。
我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但唯独缺少了那条太阳神项链。
心里有点复杂,但要做的事还要继续。
我去往议事会。
恢弘开阔的宫殿已经站满了人,各大家族、诸多官员,他们神色各异。比起殿上壁画,这些缄默面孔组成的画面反而更像是神话和预言。
而在这些人的尽头,是希尔帝国的最高王座与那尊几乎触及高天的太阳神雕像。
我站在王座前,俯视着眼前的模糊面孔,在头顶的第一束日光落入宫殿时,议事会正式开始。
我朝一旁的亲信官员点了点头,示意他拿出大司教贪污渎职、通敌叛国的一系列人证物证展示给大家。
和我所预料的一样,议事会上一半的官员贵族因此感到愤怒、要即刻废大司教之职,但另一半仍瞻前顾后,注意着大司教的神色态度。
而大司教盯着我,冷冷一笑。
大司教:“那女王陛下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呢?玷污了太阳神高贵血脉的背叛者,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正义?”
我心里稍稍一沉,但很快冷静下来。
这么严重的指控。
我:“大司教总该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证据吧。”
大司教哼笑一声,拍了拍手。
一名侍女被带上来,颤抖着说看到我在王都的私宅与男人私会。
大司教:“当然,一名侍女的证言也并不全然可信。所以大司教手上的,正是我那条不见的太阳神项链”
接着,另外一个帕里曼打扮的人被押了上来。
大司教:“这条项链,就是昨晚我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而这人,正是帕里曼帝国大祭司的贴身侍从。
昨夜他在女王行宫周围鬼鬼祟祟,被卫兵抓获。而在搜身、审讯之后,他才供出了女王陛下与他人偷情的事实!”
这样的桃色之言一出,全场哗然,交头接耳起来。
无论是真是假,大家似乎总是更喜欢看这样的戏码。
见状,大司教洋洋得意起来。
大司教:“举世无二、象征着女王与神明婚约的太阳神项链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太阳神项链出现的瞬间我心里漏跳了半拍,但再看到那个我从没见过的所谓帕里曼大祭司的贴身侍从,我反而镇定下来。
大司教也并没有把握,于是走了一步险棋—他要尽快拉我下水、使我的证据失效,所以他不得不撒谎了。
我冷哼一声。
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我因为卡夫拉城军队内乱去了边境,也是那时,我丢失了项链。
我:“没想到,大司教恰好也去了那里,还恰好捡到了我的项链?不过,我并不记得大司教有什么要去边境之地才能处理的事务。而大司教竟然还与帕里曼大祭司的贴身仆从有交集……这又要如何解释呢”
听了我的话大家窃窃私语起来,但依旧举棋不定。
毕竟两边都已经亮出底牌,现在已经不论对错只看谁得到的支持更多、更有力。
殿上气氛渐渐僵持起来,就在这时,一名通信官走上前来。
我:“什么事?”
通信官:“是帕里曼的大祭司,他来了,要求立刻见陛下。”
陆沉?他来做什么?有一瞬间,我想到了那条项链出现在大司教手上背后的可能。但很快,我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我:“让他进来。”
外面随即响起了脚步声。
我甚至有点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人。
直到陆沉的身影,终于远远地,从日光中显现。
仍是那身大祭司的装束,但与从前惯有的享乐肆意的样子不同如今的陆沉反而充满了侵略与睥睨的感觉。
甚至不必借助什么帕里曼的名头,只要看到他,就能感受到。
殿中众人的表情也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侍从,其中一名捧着一只金匣。
陆沉目不斜视朝我走来,只是经过那个帕里曼打扮的男人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垂着眼看了一会,冷笑一声。
陆沉:“原谅我听到了一部分你们的议事。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贴身侍从”。”
大司教的谎言被戳穿,大家又都哗然。
看向大司教的目光也骤减几分。
这时,陆沉又看向我。
陆沉:“我这次来,是向希尔的女王询问之前所商议的两国之事。”
这么说着,他身边的侍从打开了手中金匣,里面是一枚圣甲虫护身符,旁边则放了一个相同尺寸的鳄鱼护身符。
陆沉:“这片天空下的每一个国家,都对我们共同的福祉抱有责任。而希尔和帕里曼,由于它们的悠久与庞大,更是如此。
在太阳神与圣主的共同见证下,两国应当加强交往、互通有无。而我来到这里,正是来做一个和平的表示。”
他的话音刚落,殿上便小声讨论起来。
和平的主张?这是帕里曼的意思,还是陆沉的主张,毕竟我很清楚,他有多么善于摆弄模棱两可的真实和谎言。
但不论是哪种,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先是安宁,然后激越。
座下已然有人站出来高声喊着支持女王陛下、支持结盟。有了他的带领,更多人纷纷站了出来。
我和大司教究竟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有更强大的势力站队,局面已经明晰。
议事会很快结束,我先安排陆沉去了偏殿休息,自己去处理大司教相关的剩余事情。
等到一切忙完再见到陆沉,已经是傍晚。
他站在花园里,周围暮色披在他的肩膀。
而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看着水池中那五色的莲花,看得很是专注。
我走到他身边,他这才抬头看向我,笑了笑。
陆沉:“没想到在陛下的后花园,就有这样一池子的花。”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某天相会时候陆沉送我的正是一支五色莲。而在帕里曼,似乎是没有这样的花的。
我的心不知为何,就在这时柔软了一下。
也许是暮色太好、氛围太使人沉醉,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开了口。
我:“那时候,看到项链不见了,我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你。”
陆沉看着我,眼神依旧平静。
陆沉:“后来呢?既然有怀疑,为什么还是参加了?”
我:“这是我和自己的赌约。我赌赢了,仅此而已。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
陆沉笑了起来,目光投向眼前远处的广阔景色。
陆沉:“我说过,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还有你的国家、这片故土。”
顿了顿,他才又看向我。
陆沉:“不过,陛下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情欲和享乐的吸引吗?”
我稍稍愣住,很快明了他的意思。
我:“我知道,我们是相似的。”
在对经典的服从、对欲望的克制上,我和曾经的他是相似的。可我们相遇时,却又是那么不同。
没有人能不对这样与自己相似又不同的人产生好奇。我们都一样。
所以他留下我、靠近我,与我交谈,同我周旋试探……再到最后,又与我一起沉沦、一同不舍。
我的心里一时有些复杂,旋即又想到陆沉如今的处境。
既然现在他能来这里交涉两国盟约的事情,想来是已经做了些事情、拿到了一点话事权。
我:“所以现在,你决定了。”
陆沉:“嗯。这段时间试了试,这场争权的游戏并不无聊。未来也似乎尚有一些安宁和乐趣,可以期待。”
陆沉看着我,眸光更深。
陆沉:“更何况,你也身在其中。我又为什么不来试一试呢?”
我:“那现在,在这场游戏里,你……想要什么?”
陆沉露出一点笑,我便知道他要说的又是那个相同的回答——是真的,但也不全是真的。
我:“不能再说“你”!”
我:“……为什么?”
我指了指手上的薄纱手套和我胸前的太阳神项链,还有不远处的太阳神雕像。
我:“我是希尔的法老、太阳神的伴侣,这一点,恐怕很难改变。”
陆沉眼里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仍是停留在那个不知真假的遗憾样子上。
陆沉:“好吧。可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还是请女王陛下帮我想想吧。”
我看着陆沉,暮色将他包裹,却怎么都遮不去他的纵横锋芒。
良久,直到太阳将要沉下去、直到周围暮色四合的时候,我才开口。
我:“那就,去坐上那个与希尔帝国法老陛下相当的位置,怎么样?未来的……帕里曼帝国,执政官阁下。”
赤裸裸的野心、如落日一般燃烧的渴求、对前路的确定、对世界的掌握……
这回,在彼此的眼中,我们都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神情。
陆沉:“那在这条路上,陛下会与我同行吗?”
我:“也许我们会同行……也许,我们会刀剑相向。但不论如何,最终的胜者,都只会在你和我之间。在太阳落下去后的所有夜晚,不死不休。”
陆沉深深地看我,又笑了起来。
陆沉:“好,不死不休。”
周围的光线在此刻倏然收敛逃逸,世界万物静默,遁入闇然的虚空,只留下我们彼此的目光。
太阳终于彻底沉落下去,但我共陆沉的前路,却不会从此泯然。
敌手、同盟,又或是知己、情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在这条路上,我们还能照见彼此,那么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
共我举杯欢庆、共他倾心沉沦,毕竟人生苦短,而我们只渴求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瞬的拥有。